道路相遇,一定要先叉手作揖,然后安静聊天。
官员们穿着绿袍或者红袍,丝绸的,包括城中的一些学者、商人,都穿着丝织品,用着精美的瓷器。
运河边就是宽阔的大道,上面跑着两轮的或者四轮的,造型优美的马车,每隔五十里,就有一座木柱草顶,或者青瓦的亭台,驿站。
沿途经过了不少的大城,大城的城墙不是石头的,而是一种青黑色的,人工烧造出来的砖,城门上方,还修建着壮丽的楼阙,楼阙的造型,让酷爱舞蹈的爱丽丝看出了独特的韵律之美。
一路行来,城市和集镇越来越热闹,人们买卖着在爱丽丝看来极为丰富的商品,而用作货币的,是几种印刷着美丽图案的神奇纸张。
她知道自己的夫君现在已经是一个大富翁,他们在蕴州城,也置办了自己的产业和别墅,但是这里的人似乎和海外那些喜欢将财富时刻展露出来的暴发户不同,他们都非常的内敛。
好几次,她都曾见到几位像是有身份的人,瞥见自己夫君手上价值不菲的宝石戒指,露出一种玩味而略带鄙视的,几乎微不可察的笑意。
和如今的天方不同的是,这里的人对知识和文化更加崇拜,能够与阿里发和苏丹对坐喝咖啡的丈夫,在这里受到的尊重,还不如一名会用一种软毛笔头的笔,在洁白如雪的纸张上,疯狂挥洒的学者。
这种文字有好几种富于美感的字体,她知道干爹就是其中的佼佼者,而且干爹说,伟大的陛下也擅长一种叫“飞白”的书法,而恩公,尤其是恩公的一位侄子,是帝国最顶级的大书法家。
当干爹说起恩公侄子书法的时候,那放光的眼神……嗯,就好像自己怀孕前,他看……看自己舞蹈的时候……
从水乡过来,要经过无数的桥梁,桥梁很多都是石材建造的,一座单拱的石桥,能够横跨数十米开阔的水面。
当拉着千斤货物的马车在桥上交错而过的时候,曾经让爱丽丝发出惊讶的呼声,生怕他们将桥压断了。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马车夫只是取下毡帽礼貌而好奇地向她点点头,然后赶车继续前进。
不少城市中还有寺庙,高塔,很高的高塔,那些美丽的塔瓦在爱丽丝眼里,是用黄绿宝石做成的。
丈夫听闻后笑说那是东方的烧造工艺,瓦片上涂了瓷器用的釉料而已。
这是一个富有、内敛、安静、柔和的国度,从槟城出发,到抵达现在最大的帝国首都,他们足足用了四个月的时间,走过万里的行程。
船过陈州的时候,城中的居民们和往常不一样,突然欢呼雀跃,手里挥舞着一种印满小文字的大纸,高喊着,哭笑着,紧跟着整个城市都沦陷在了一阵让人揪心的噼里啪啦的巨响和硝烟当中。
丈夫也吓坏了,派遣随同的翻译下船打听,然后翻译兴高采烈地回来告诉他们,他们俩的恩人,当年那位文质彬彬,气度不凡的南海学者总督,为帝国再次打下了万里的疆域,覆灭了一个和帝国对抗了百年的国家!
爱丽丝想象不出来,什么国家能够和如此强大富庶的帝国对抗一百年,但是她知道自己的恩人,那名容色和蔼,语气温和的年轻总督,内心中有一种神奇而强大的力量。
她听蒲珊说过,就连智慧宫的两位老人都对总督推崇备至,蒲珊还跟她说过,他们现在拥有的财富,在总督眼里,不过是一个笑话。
不过总督大人对世间的物质财富,似乎从来都是嗤之以鼻,却对那些承载着人类历史、知识和智慧的典籍,异常重视。
哪怕它们远在万里之外,哪怕它们文字迥异,哪怕它们记录的那些学识,其层次与高度,已经无法和大宋现在的学问相媲美。
万里南来,爱丽丝一路观察,似乎对总督的这种执念,有了一些理解。
看着汴京城州桥码头上巨大的钟塔,爱丽丝有些讨好地对蒲珊撒娇道:“亲爱的,这里,总能买到钢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