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肩绣花草的这位与白布环身之人,皆在上五席之中。
局面陡然变化,先前出言,以借用地宫的大义名分立论而深得重心的那位青布包额的老者,不由暗暗摇头。
看这架势,和三十年前如出一辙。
三十载之前亦有一次诸宗小会。届时先到场的十余家宗门合计,感于隐宗、孔雀、天马诸族合盟之讯,便要上前靠拢。恰好羽融族与隐宗尝试接洽,几位上真一议之下,顺道遣出信使。没想到,此举却险些造成乌龙。
待诸真齐聚之后,局面却急转直下。
西寰二十二宗之中,分量最重的数位天玄上真,或明或暗的表达了消极态度。于是此事便搁置了下来。
恰如殿中座席所示。有七席超出群伦,非是无由。
近数千年来,西寰二十二宗之内,有七位天玄上真道行最深,威名最著,齐名称为“西土七真”。不止在人道宗门,纵然是在羽融族、青猊族中,亦算得上是威名素著。
这位青布包额的老者名为夏祚永,出身于赤月门,道行、年齿俱深。在二十二家宗门执掌之中,足可排名前十之列。但是若与“西土七真”相较,却明显尚有差距。
刚刚最后出言唱反调的两人,肩绣青花者名为黎原庆,出身于海刹宗;白布裹身者名为章璐,出身于伍壬宗。
这两人皆是“西土七真”之中的人物,说话分量自然不同。
有两人表态之后,其余人论述己见时,分明审慎了许多。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殿中诸真皆把目光投向一人。
此人一身明玉翡翠锦袍,举动从容,不拘小节。明明神韵内藏,却偏偏教人无法忽略他的存在。颇有些桃李不言,下自成蹊的妙境。
其座席位于黎原庆和章璐之右,自然也是“西土七真”之中的人物。但是论功行之纯,气机之厚,还要在黎、章二人之上。在场的二十位天玄上真,他是当之无愧的首席。
赤鼎宗,洪杨上真。
洪杨上真思虑甚久,终于言道:“诸家合盟,未必不是一件善事。”
殿下诸真,闻言不由一怔。
三十年前的聚会,洪杨上真其实并未表明态度。
众人亦心中雪亮,那时情境之下,保持沉默,其实就是一种隐晦的反对。
难道他今日改变了主意不成?
却听洪杨上真悠然道:“道术合流,取长补短,就长久而言,本是大势所趋。只可虑者唯有一事。隐宗五脉,据说如今有四位人劫道尊坐镇;而我西寰二十二宗之中,却无此等人物。若是此时与之汇合,分量未免太轻了些。到时候为人驱驰,弊胜于利。”
“或有一日,我二十二宗之内,出得一位道境大能。那时再议此事,却也不迟。如今,时机不合。”
诸真闻言,有几人面面相觑;有几人仿佛入定;有几人面色奇异。
出一位人劫道尊?
那可实在是渺茫之极了。
就以眼下而论,“西土七真”声名虽著,但若说要尝试突破至境,只怕希望也是有所不逮。
但洪杨上真这一番话似乎也未必没有道理——
他点明了一件事:
若是分量太轻,便难以争得足够的利益。
另外,“时机不合”四字还有另一重意思。洪杨上真虽未明说,但是明里暗里所藏的意思众人皆能体会出来。此时西寰之地,尚算是逍遥净土,一时半刻,也未必见得圣教祖庭便会杀上门来;但若此时与隐宗合盟,却极易弄巧成拙。
眼下圣教隐宗相争正急,若是凑上去顶缸,绝非美事。
夏祚永见状,微微一叹。
洪杨上真此论,他是不以为然的。
或许圣教祖庭不会如覆灭腾蛇一族般直接侵凌西寰界域。但若说此地是置身事外的桃园净土,那就大谬不然了。
如今两家人道势力,早已和妖族“定品之劫”纠缠得难解难分。此地既然羽融族和青猊一族皆表明态度,二十二家宗门便难以独善其身。圣教一方若是有意,总是能够干涉到此间形势的,无非是手段不同而已。
对于“西土七真”和大多数人为何意见相左,其实洪杨上真话中早已言明了;只是需要换个角度去听。
如黎原庆,章璐这般人物,若是人劫天尊不出,其余所遇,无论人修妖王,天下大可去得,不至于怕了谁去。尤其是洪杨上真,道一声“威震一域”,亦不算过。
所谓宁为鸡头,不为凤尾。如此人杰,自然不愿受人辖制。
而夏祚永等人,却无有此念,心中本着大树底下好乘凉的意思,极愿与隐宗亲近。
正在此局面微妙之际,殿宇之中陡然凝出一个气旋,只一吞一吐之间,已多出一个人影来。
众位上真看清此人面目之后,纷纷与之致意。上座五人,亦无一人怠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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