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真的,我现在是有些怕了。”也只有在自己弟弟面前,少安才能吐露心声,这段时间他天天早出晚归,不想和村里人碰面,只闷头干自己的农活;就算如此也没少受村里人责怪,那些在砖厂干了一个多月还没拿到工钱的,都来向他讨债。
回想起刚包下砖厂那段时间,村里人求着自己进砖厂干活的场景,两相对比让少安凉透了心,可他又无话可说,上工拿钱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人家要账要的理直气壮。
但他二爸孙玉亭的所作所为就有些让他心冷了,孙玉亭怕苦怕累,不愿意来砖厂上工,只把婶子打发来砖厂做饭,现在他的砖厂倒了,孙玉亭不仅不安慰,甚至还登门讨要工钱,这像是血脉亲戚做得事情么?
而且经历了这样的事情,少安开始怀疑起自己的能力来,就算拿了少平的钱,我真能把砖厂搞好么?下一窑砖就能烧好么?他也不敢保证,如今已经是跌落谷底,要是再失败,那可就是十八层地狱了。
他自己失败不怕,反正现在已经是事实了,可如今要是再失败就把弟弟也拖累进去了,这几千块怕是弟弟这么久的积蓄吧?如今弟弟也大了,他也该在省城弄套房子,成个家了,少安不知道省城弄套房子要多少钱,但想来肯定比双水村贵很多。
要是因为自己的缘故,耽误了弟弟的人生大事,少安怎么也不会原谅自己,于是他又把沈隆递过来的钱推了回去,“这钱你还是拿回去吧,砖厂我再……我再想办法。”
可那还有什么办法好想啊,他孙少安又不认识什么大富大贵的人,贷款又借不下来,要是不拿这几千块,那就真起不来了。
“哥,你要是觉得拿着不安心,给我写个借条好了,和银行一样算利息,等你赚回来再还我。”沈隆不仅是想宽少安的心,更是在慢慢引导他如何做个真正的商人,对于商人来说,任何一笔钱财的进出都异常关键,都要弄得正轨才是。
“反正我的钱放着也是放着,存款能有几个利息,那有放贷款的利息多,我这是瞅着我哥能干,想沾光哩。”沈隆还开起了玩笑。
少安脸上终于绽开一丝笑容,他被沈隆的话逗乐了,“要真想沾光,早先就该和我说得一样,砖厂你占一半儿股份,这样也就不至于我一个人为钱发愁了。”
不,如果弟弟真留在砖厂,他那么有文化,肯定不会犯和自己一样的错误。
不管怎么说,少安的心情总算好了点,沈隆继续开解道,“哥,其实要我说,你这回失败也可以说成是好事儿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