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忙之中,蓝胡子斜眼瞥去,只见邓剥立于数丈开外,袖手旁观,并无相助之意,心中顿时雪亮,求人不如求己,邓剥不落井下石已数难得,这还是看在适才赠予之物的份上,他们本来就是一伙的!
丹田内血晶猛烈燃烧,血气如一条长龙贯穿卤门,直冲霄汉,蓝胡子大喝一声,力量无中生有,从百节骨中爆出,狂暴猛烈,一声响,气流四散如箭,生生将契、蓝二人震开百丈。
饮鸩止渴,涸泽而渔,七窍淌下粘稠的鲜血,血雾从毛孔中喷涌而出,蓝胡子体无完肤,却未摆脱危机,只是将杀身之祸推迟了数息。他深深吸了口气,胸腹急速震动,将血气血雾尽数收回体内,抢得一线空隙,正待不顾一切破空遁逃,头顶忽然一凉,一柄利剑追着血气没入卤门,贯穿颅腔,直入胸膛。
时间瞬息停止,蓝胡子呼吸戛然而止,瞳仁扩大,神采涣散,身在渡鸦岗,心却飞往无限远处。他仿佛看见自己压在莫澜身上,挥汗如雨,播下后代的种子,仿佛看见天人之子挣脱母体,在旷野之上奔跑叫嚷,茁壮成长……未来有无数种可能,期待已久的画面湮没在一片刺眼的金光中,摧枯拉朽,将他的梦想与现实一并摧毁。
这是一次天衣无缝的狙击,邓剥从头到尾看得真切,契染莫澜联手牵制,韩十八发起雷霆一击,趁虚而入,蓝胡子正当最软弱的时刻,血气衰竭,卤门大开,死在他手上亦在所难免。邓剥摊开双手,缓缓退后半步,表示自己并无敌意,远处隐隐响起鸦群的聒噪,从四面八方围拢来,他咳嗽一声,指了指滔滔大河道:“从河底走,先避开渡鸦的追踪,如何?”
契染迟迟不见惠无敌现身,心知他遇到了什么意外,仓促间无法脱身,多半是韩十八动了手脚,暗算他一把,邓剥又是东方之主草窠麾下心腹,态度暧昧,不与为敌,老天终于站在他们一边,他当机立断,颔首应道:“喏,承情,心领,日后再图回报!”
邓剥长长舒了口气,纵身跃入大河,载沉载浮,如游鱼一般向下游滑去,离得远远的以避嫌。鸦群急速逼近,视野尽头黑压压一片,契染等三人对视一眼,匆匆潜入水底,躲于淤泥中,收敛气息,静待群鸦无功而去。
无移时工夫,数千渡鸦飞临河面,盘旋吵闹,沸反盈天,四下里寻找敌踪,空气中残留的血气缠绕不去,地上只有一具残缺不全的尸骸,鸦群扑上前争抢啄食,大口吞噬血肉,忽然又察觉到什么,呼啦飞起,如乌云般席卷而去,扑向新的猎物。
风声水声此起彼伏,时断时续,大河两岸回复了平静,过了片刻,契染等小心翼翼浮出水面,回到岸上,等了许久,始终不见邓剥现身,他业已顺流远遁,一去不回,并没有留下来寒暄的打算。
非敌,亦非友,邓剥表明了自己的立场,松千枝想必也如此,他们的敌人,只剩下陈聃、惠无敌和安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