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青衣人朝金老板说了几句话,郭传鳞听得分明,“昨日你兑换的金银,数目不对,还有银票藏在哪里了?”
金老板顿时脸色大变,戏演不下去了,抖抖索索,几乎要哭出来。几柄明晃晃的钢刀架在他脖颈上,他实在撑不下去了,叫了几声,那伴当倒是忠心耿耿,一路打着哆嗦飞奔而来,挡在金老板跟前,弯腰脱下鞋子,从夹层掏出一叠湿漉漉的银票。
李七弦义愤填膺,有些看不过去,低声问道:“怎么办?”
郭传鳞悠悠道:“钱财是身外之物,如果他们要害金老板的性命,我们再动手,好歹我们还要搭他的船去扬州。”
李七弦瞥了他一眼,忍不住道:“你就没起过行侠仗义的念头吗?”
“你希望我这么做?”郭传鳞低声笑了起来。
李七弦叹了口气,失落道:“如果是洪师兄,一定会挺身而出的,他做自己认为对的事,从来不计算利害得失,但是你……还是算了!”
郭传鳞握住她的手,笑道:“我向来很钦佩洪师兄,急人所急,有所为有所不为,才配得上一个‘侠’字,但是江湖中已经容不下像他那样的人了。”
“是啊,我知道……这世道只计较利害得失……”相处这么久,李七弦也清楚小师弟的为人,他不是,也从来没打算当一名“侠义之士”,他有智谋,有心计,坚韧不拔,能屈能伸,把俗世理法视为无物,然而只有这样的人,才能保护她,才能为爹爹和师兄报仇,才值得她托付终身。
码头驳岸之上,青衣人沉吟片刻,没接那一叠脚踩过水浸过湿漉漉臭烘烘的银票,他将钱箱踢了一脚,命随他而来的汉子分了金银,只取了金老板揣在怀里的几张银票,挥挥手命他滚蛋。金老板如蒙大赦,感激涕零,小鸡啄米般一个劲地点头。
日头渐高,晨雾散去,难得瘟神网开一面,金老板急忙招呼船老大拔篙起锚,离开这是非之地,他偶一回头,恰巧看见郭传鳞站在城门口,张口欲招呼,又缩了回去。那青衣人目光何等锐利,顺着他的目光望了一眼,咧嘴笑道:“是你船上的客人?人生地不熟的,怎么可以拉下不管!”
金老板苦着一张脸,壮起胆子挥挥手,叫了几声:“客官,在这边,船就要开了!”
郭传鳞微微一笑,拉着李七弦,迎向青衣人走去,目光清明,不卑不亢。那青衣人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心中转着念头,迟迟没有下决断。不知怎地,他有一种错觉,朝他走来之人分明是一头脚步轻盈的猛兽,随时都会暴起伤人,万不可在陆地上轻易试探。
这警觉曾救过他很多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