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其他……”蒙仲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稍微透露一下,以证明他对晋鄙三人的信任:“其实我联军目前,内部也有些小小的问题,这件事奉阳君与暴帅也知道,但眼下还不是揭开的时候。……至于是什么问题,暂时就不方便对你们三人透露了,请见谅。”
肯定就是齐燕两军的问题咯。
晋鄙、廉颇虽然性格有些冲动、鲁莽,但人却不傻,一听蒙仲委婉的解释,就猜到肯定是齐燕两军有什么小动作。
不过既然蒙仲并未向他们言明,那就表示这件事比较严重,至少并非他们这个层次的将领可以知晓的,是故晋鄙、廉颇、韩足三人倒也识趣地不再追问。
但放弃追问之余,晋鄙又对攻打函谷关一事提出了疑问:“在下明白郾城君的意思了,郾城君希望我军能在打下函谷关的同时,减少我军的伤亡,可……在下觉得,怕不是那么容易。”
在旁,廉颇微微点了点头。
他很认同晋鄙的这个观点。
蒙仲这个人作为主帅,廉颇确实很放心,毕竟蒙仲确实很尽责,不至于会做出保全己国军队、让别国军队去牺牲的这种行为,但同时廉颇也认为,蒙仲的用兵方式太过于……仁慈了,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在减少己方伤亡的情况下攻下函谷关?这种事怎么想也不太现实吧?
想了想,廉颇觉得有必要稍稍提醒一下蒙仲:“郾城君……你对我赵军的体恤,廉颇佩服之余亦颇为感谢,不过在下认为,我军的将士们亦做好了战死沙场的觉悟,就拿今日这场仗来说,在下其实觉得……我赵军完全有可能应付……且我也认为晋司马方才的观点并无错误,与其叫秦军死守函谷关,使我方被迫强攻那座雄关,我认为野外决战其实对我方更为有利……”
看着廉颇与晋鄙二人可认真的模样,蒙仲不禁有些好笑。
他其是会看不出来,这两位猛将这是变相地抱怨他蒙仲打仗过于软弱呢。
于是他笑着安抚道:“好好,下次一定让两位杀个痛快。”
得到了蒙仲的承诺,廉颇与晋鄙也是心满意足,不久后便与韩足一同离开了兵帐,各自洗刷身上的鲜血去了。
而蒙仲,此时则独自坐在兵帐内,思考后续的策略。
正如白起所猜测的那样,尽管晋鄙当时激进的做法险些提前爆发了联军与秦军的决战,让蒙仲当时也捏了把冷汗,生怕白起一怒之下遣尽关内所有的军队,让他麾下的联军蒙受沉重的战损。
放弃城壁的优势又怎样?只要借助兵力上的优势将他蒙仲的军队一口吞掉,待奉阳君李兑率领主力来攻时,也完全来得及死守,没必要过于忍让。
但秦军的忍让,则让蒙仲意外地估算出了函谷关的大致兵力——撑死不到十万军队。
毕竟兵力再多一些的话,白起完全有底气提前引发决战。
秦军十万,联军二十五万,倘若说此前秦军拥有函谷关的城壁优势,联军未必能取得胜利,那么在蒙仲拿出投石车后,秦军的胜算其实已经微乎其微了。
是的,正如白起所猜测的那样,蒙仲眼下已根本不把函谷关放在眼里,他真正在意的,确实是那条蜿蜒狭隘且长达十五里的函谷道。
简单地说,函谷关他已有把握攻陷,但如何通过那条十五里长的函谷道,这却让他束手无策,毕竟这条谷道对秦军的优势太大,比函谷关还要大。
倘若他联军轻视这条函谷道,贸然深入,这条函谷道未必不能葬送掉他二十五万联军。
有没有办法绕过这条函谷道呢?
但遗憾的是,至今为止,负责在这一带搜寻僻路的蒙虎、华虎二人,却迟迟没有找到别的可通往函谷关背后的小路。
似乎函谷关,就是他联军唯一能够攻入秦国腹内的道路。
这就很麻烦。
当晚,蒙仲枕着双手躺在草榻上,依旧苦苦思考着突破函谷道的办法,比如利用绳索,叫士卒们攀上函谷道两侧的山体。
但问题是据他所知,函谷道两侧的山体,高低起伏并非平地,且到处是沟壑、断壁,根本无法通行,纵使士卒们能爬上去,也无法援护友军突破整段长达十五里的函谷道。
就当蒙仲正在苦苦思索之际,他忽然听到营地东北方向传来了一些嘈杂声。
起初他没有在意,毕竟魏、赵、韩三军士卒彼此也少不了会发生一些摩擦,这种事交给三军的将领们彼此协商解决就够了,无需他这位前军大将出面,否则反而不好化解。
但渐渐地,蒙仲就感觉不对劲了,因为那个声音久久不绝,甚至有些越演越烈的意思。
秦军夜袭?!
脑海中猛然闪过一个念头,蒙仲翻身下了草榻,快步走到帐外。
此时他下意识看向函谷关的方向,却见函谷关方向寂静一片。
会对他联军发起袭击的,唯有秦军,但从眼前的情况来看,似乎夜袭的秦军并非来自函谷关,而是来自……
背后?
看了看遭受袭击的东营区与东北营区,蒙仲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