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恍然大悟的白起,放声大笑,只是这阵笑声,怎么听都有些落寞的样子。
“白、白帅?”
仲胥似乎被白起的反常给吓到了。
而在白起身边,近卫司马靳亦满脸惊色地关切问道:“白帅,您、您还好么?”
听到仲胥的询问,白起缓缓收敛了脸上的狂笑,双手死死握拳,但旋即又无奈地将其松开。
叹了口气,他说道:“靳,你去司马老来,我有要事与他相商。……仲胥,立刻去集结军队支援卫援。”
“喏!”
仲胥与司马靳分别抱拳应道。
待等二人离开后,白起啪地一声将右手的手掌啪在面前的墙垛上,面无表情地死死盯着关外远方那座只能瞧见轮廓的道中魏营。
虽然奋力拍打墙垛让白起感觉手掌处传来阵阵刺痛,但这份痛意,远远不如他此刻心中那种仿佛心脏揪紧般的痛意。
门水秦营失陷,这意味着一旦联军顺势攻过门水,便可直接绕到他函谷关的背后,十五里狭长的函谷道,再也无法作为阻碍蒙仲的最大筹码。
一想到诸国联军绕开函谷关、大举杀入他秦国腹地,纵使是白起,此刻脑门上亦是汗如浆涌。
通过仲胥与那名秦卒的讲述,他不难猜测门水秦营究竟是怎么丢的,无非就是卫援误以为他的敌人只有与他秦军存在私下约定的齐燕两军,缺少警惕,而蒙仲就恰恰利用了这一点,骤然发难,一举攻陷了门水秦营。
而让白起难以释怀的是,此番门水秦营的失守,他也有不可推却的责任——若非是他主张与田触达成了私下协议,授意卫援与田触“合作”,共同欺骗三晋联军,卫援又怎么会对齐燕两军放松警惕,故而被蒙仲有机可趁呢?
说白了,自以为得计的他,反而帮了蒙仲一个大忙。
“该死!”
白起恨恨地又锤了一下面前的墙垛,心中无比恼恨。
片刻后,老将司马错便匆匆来到了关楼上,身后跟着他的孙子司马靳。
只见他快步走到白起这边,也顾不得行礼,神色急切地问道:“老夫听说门水军营丢了?怎么回事?”
见此,白起遂将门水秦营失陷的经过大致告诉了司马错,只听得司马错错愕不已。
平心而论,白起离间齐燕两军与三晋联军的关系,并且与田触私底下相约互不进犯,双方假意战斗给三晋联军看,这一切司马错都不认为有什么问题——事实上,这个主意他还是他建议的。
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对面的郾城君蒙仲,居然会利用门水秦军与齐燕两军暗中的那层关系,骤然对门水秦营发难,在相隔几十里外的地方,对门水秦营发动了偷袭,且一举攻下了这座对他秦军至关重要的营寨。
对此,就连司马错也搞不懂:那蒙仲,如何断定门水秦营会放松警惕呢?还是说,这只是巧合?那蒙仲其实只是想尝试一下偷袭门水秦营?
面对他的疑问,白起摇摇头冷静说道:“怎么可能是巧合?……蒙仲驻军在此,攻陷函谷关、突破函谷道才是他的职责,门水军营那边,自有田触与乐毅的十万齐燕联军负责。按照常理来想,蒙仲怎么可能越权,跨越防区去攻打他国军队所在的目标?除非……他意识到了什么?”
“意识到了什么?”
司马错微微一愣,旋即好似想到了什么般猜测道:“你是说……那蒙仲猜到田触私下与我秦军暗通?”
“唔。”
白起点了点头,说道:“我记得司马老前段时间就说过,我大秦是否能打赢这场仗,齐国是无所谓的。甚至于,从齐国想要吞并宋国这件事来考虑,齐国应该是希望我大秦能够重创三晋联军,尤其是魏国的军队,因为只有重创了魏国军队,他日他齐国兵吞宋国时,魏国才会无力支援宋国……从这一点上考虑,田触多半不会助蒙仲攻陷门水秦营,倘若蒙仲果真与他商量,田触多半还会派人泄露于卫援,让门水军营提高警惕,免得被蒙仲得逞。……然而,卫援毫无提防,倘若并非田触背叛了与我的约定,那就表示蒙仲的这次夜袭,连田触也瞒着……蒙仲为何要瞒着田触呢?让齐燕两军一起参与不好么?他麾下的魏赵两军也可以减少些伤亡。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即他怀疑田触私下与我军暗通,并未事先通知田触,因此,田触也没来得及及时派人提醒卫援。”
听完白起这有理有据的分析,司马错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国尉这番剖析,倒也有理有据,只是……蒙仲怎么知道田触与我军暗通呢?田触身边难道有蒙仲的内应么?”
听到这话,白起脑海中立刻就浮现出了燕军统帅乐毅的容貌。
他并不怀疑田触背叛了他秦军,因为田触背叛他秦军,无论是对田触自身还是对齐国,都没有什么好处——难道齐国还奢望隔着三晋来占据他秦国的国土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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