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知府的这个官做得挺难的,没办法,保定府离京城太近了。以前这是个肥缺,只要在保定府做上一任知府,进六部是稳稳的了。可是他倒霉,他上任的第一年,太祖皇帝驾崩!太皇太后垂帘听政,沈家、梅家,以及和沈家有关系的那几位重臣,要么流放,要么贬官,朝堂动荡,除了根正苗红的宗室和勋贵们,文官们几乎大换血。吴知府好不容易才在京城搭上的人脉,一下子就没有了。
于是,吴知府就成了保定有史以来做得最久的一位知府。
他在这里整整十八年,十八年了。
他已经准备明年告老还乡致仕了。
这最后一年,他可不想出差错。
可是越是不想出差错,这倒霉事就自己找上来了。
“谁?京卫司同知?那怎么了?”温怀一脸不解,区区一个京卫司同知,怎么就把吴知府吓成这样了?
吴知府抹一把脑门上的汗珠子,他明白了,温怀是没有听出他那番话里的重点。
“温指挥使啊,这位同知大人,他姓周。”吴知府好心地提醒。
一旁的唐知县缩缩脖子,没办法啊,保定前卫占的这片地方,原是该归他管的。可是驻军又是不归他管的,可想而知,这些年来麻烦事有多少了,那些军汉惹事生非,出了事被人告到县衙,他想管吧,温怀就让人来吓他,一来二去,他看到温怀,腿肚子就打颤。
现在,见吴知府这副样子,唐知县的心情好些了。
瞧瞧,吴知府也害怕。
温怀终于听出了重点,重点就是这个“周”字。
“姓周的那么多,也不全都是宗室,再说了,即使真是宗室,那绑了就绑了吧,只要他们肯掏钱赎人,七条好汉那群混帐,也不会真就撕票,吴知府,你这几百口人,不会没命的。”温怀哈哈大笑。
“不是啊,温指挥使,温大将军,您也是从京城过来的,京城里宗室营的那些爷,个个都......下官听说啊,这位周同知,他的祖上是第一个跟着太祖起事的周家人,那情份就不用说了,宗室营里虽说家家都有恩荫,可是真正像周同知这样补上缺儿的,可没有几个,由此可见啊,这位周骋周小公子,那一准儿是碰不得的。唉,他若是在别的地方出事也就罢了,偏偏是在保定府。温指挥使,下官代我们三个衙门,几百口子,请您相助。”
吴知府的眼圈儿红了,这不是装的,这是真的。
他没有别的盼头了,他就是想要平平安安致仕。
只要熬过这一年,他就能带着万贯家财回到老家,做个享清福的田舍翁了。
唉,他听去过京城的人说了,这个周骋,在京城里就是个惹不起的,谁能想到他会跑到保定来了,你死在哪里不行啊,偏偏死在保定。
这还让不让人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