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振武心里五味杂陈,颇有兔死狐悲之感,忍不住动了真感情,亦是哀叹起来。
“这还不算——”
贺鹏抹着眼角道,“尸首被人运回家来,老周家里那口子当场就不对了,也不哭也不闹,还和竞技场的工作人员说谢谢,等所有人都走了,快到天亮时,竟然要带着五个儿子,和老周同去呢!”
“啊?”
赵振武大吃一惊,倒忘了自己刚刚还险些将枪塞到嘴里,“怎么做这样的傻事,救回来没有?”
“幸好有一家要账的,天没亮就去他家踹门,发现及时,倒是都没事。”
贺鹏道,“只不过救回来又如何,老周这根顶梁柱没了,这个家也就垮了,五个小家伙往后的路该怎么走呢,没有足够的资源,一辈子就窝窝囊囊地当‘原人’?
“现在将校学习班的同学都去了老周家,老周生前和大家处得也算不错,大家商量着,总要齐心协力帮忙,一起把他的身后事给对付过去——咱们不能活着窝囊,死了也这么窝囊,对吧?”
“对!”
赵振武斩钉截铁道,“走,走,同去,同去,我就不信了,这么多少将、中将聚在一起,还不能把一名战友风光大葬!”
两名帝国军中将夹着包裹弓着腰,贴着墙根,深一脚浅一脚,朝周力夫在三十六区深处的窝棚走去。
贺鹏自然也察觉了赵振武的异样,问他有什么心事。
赵振武不好意思说自己老婆跟人跑了,想了想,就把家传宝刀被人坑走这件事说了出来。
说完,叹口气,恨恨道:“搁十年前,那样虚有其表的护卫,我一只手打他们八个!”
“可惜你我都在前线受了重伤啊,现在轮到人家一只手打我们八个了。”
贺鹏苦笑道,“虎落平阳被犬欺,世态炎凉到这种程度,真他娘的老天不开眼啊!”
两人长吁短叹,又说些熟悉的同学、道友近况,只是说来说去都是悲悲惨惨,凄凄切切,全无半条振奋人心的消息。
又说到“战神”雷成虎,赵振武勉强振作精神,说他听到一个消息,辽海侯雷成虎看不过去杂号将军、光杆司令的惨状,极有可能向元老院呼吁改善他们的处境,要是真的就要好;贺鹏苦笑着摇头道,兄弟你这个消息已经过时了,最新消息是雷将军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连兵权都要被削掉啦,哪有余力管他们?
赵振武“哦”了一声,缩着脑袋不再说话,两人一路闷闷地走,不一时,便来到周力夫家的陋巷。
此刻,这条不到三米宽的穷街陋巷里,已经挤满了杂号将军、光杆司令们。
一件件黑色、灰色和黄褐色的将校呢子服,罩住了一条条人不人、鬼不鬼的幽魂,将气氛烘托地庄严肃穆,又压抑到了极点。
巷子深处好像有女人像鬼唱戏一样在哭,哭得赵振武心烦意乱,不知怎么又想起自己老婆。
用力晃了晃脑袋,举目望去,都是熟悉或者不熟悉的同学——同病相怜的难兄难弟们,大部分人都和他一样,浑身上下写满了“窘迫”二字,也有人唉声叹气,有人咬牙切齿,有人横眉怒目,有人拢着嘴巴在窃窃私语,也有人朝赵振武和贺鹏轻轻点头,像是彼此缔结了什么秘密的盟约。
赵振武和贺鹏挤进人群,忽然听到除了哭声之外,还有人声嘶力竭地在吼叫,叫着一篇诗歌也不知道遗书之类的东西,影影绰绰听到这么几句:
“战场上惨死的健儿,星海中漂泊的英魂,睁大你们的眼睛看看吧,看看后方这些用你们累累白骨堆砌起来的血色豪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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