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许漫无目地走在绿树遮日的甬道上。欢喜忍不住道:“大爷,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程许想了想,怅然地道:“回多稼轩吧!回去练几页字,到时候拿了来给四叔指点指点。”
程池的书法在金陵城的士子中颇有些名气。
到时候也有机会再去拜访四叔父。
欢喜松了口气。
大爷要是不好好读书,夫人肯定会觉得是自己怂恿着大爷玩耍的。
他殷勤道:“听说樱桃、李子都上了市,小的去帮大爷买些回来尝尝鲜吧?”
欢喜的话提醒了程许。
他喜欢吃樱桃,家里的人就总惦记着,小厮们会想着法子从外面买回来孝敬他,母亲也会特意嘱咐秦总管到果农那里去收最新鲜的,就是祖母,到了樱桃上市的季节,也会专程买给他。
投其所好,才能讨好一个人。
“欢喜,”程许沉吟道,“你说,我要是帮她把她最讨厌的人收拾了,她会不会就不生我的气了,对我另眼相看呢?”
欢喜脑子转了转才反应过来程许说的那个“她”是周少瑾。 他笑道:“那当然。书上不是说‘雪中送炭难,锦上添花易’吗?您这,也算是雪中送炭了!”
一席话说得程许高兴起来,他拍了拍欢喜的肩膀,道:“你上次不是在永福盛看中了一对金手镯?等会去碧玉那里支二十两银子,就当是我赏你的。”
“真的!”欢喜喜不自禁,连连道谢。
小山丛桂院的太湖石堆成的小山顶上,红漆栏杆围成的美人倚旁站形如枯竹的怀山,他程许和欢喜的身影慢慢消失在绿树丛中,这才转过身去,走进了题着“清音阁”匾额花厅,低声禀道:“爷,许大爷走了。”
三阔的花厅梅花六棱窗扇上镶着透明的玻璃,宽敞明亮,阳光直直射进来,落在大书案前穿着靛蓝色细布道袍的男子身上,白皙的皮肤仿佛最上等的无暇美玉,润莹光泽,透着雍容矜贵,却也透着冷漠疏离。
“是吗?”他放下手中的笔,打量着摊在书案上的宣纸,淡淡地道,“不是说文德阁这次制了批好墨吗?让他们的掌柜送几锭过来瞧瞧。” 怀山应“是”,欲言又止。
程池静静地立在书案前,提腕挥墨。
清音阁里只听见笔落宣纸的沙沙声和风吹过树叶的哗哗声。
怀山静伫半晌,悄声退了下去。
嘉树堂中,周初瑾正和关老太太说起三支轩的事:“……还好遇到了长房的池舅舅,否则事情恐怕难以收场。”
“这个大郎,没想到这么鲁莽。”关老太太有些不相信,蹙了蹙眉,道,“不过,长房的四老爷虽然冷冷淡淡的,行事却很让人放心——他不管是不管,若是管了,没有事办不成的,特别是这几年,打理着家中的庶务,越发的干练了。既然他插了手,你大可放心,他是绝不会说出去的。至于道谢,若是遇到了,就试探一句,他若是无意多说,你们也不要再提了。若是没有遇到,也不用专程去道谢。他这个人,说得好听点是目下无尘,有晋魏之风,说不好听点那就是脾气古怪,桀骜不驯,等闲的人根本不瞧在眼里,和你搭上两句话,那是瞧得上你,他瞧不上眼的,你热脸贴过去他都不搭理你。可他又管着家里的庶务,不理睬又不行。你看五房的汶大老爷就知道了。家里的人都对他有些敬而远之。你是没有和他打过交道,等哪天打过交道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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