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斋里立刻又活了起来。
程笳问周少瑾:“哥哥从外面给我带了些兰花的花茎回来,你要吗?要不我让婆子等会给你送几株去,养在羡阳盆里,等到春节的时候就能开花了。”
潘清笑道:“我不知道少瑾妹妹喜欢书法,我那里新得几锭文德阁的墨,等会让婆子给妹妹送几锭过去用着试试顺不顺手。”
周少瑾无语。
但这感觉真得不错!
她想了想,对程笳道:“也不用那么麻烦,我等会让春晚去拿就是了。”又对潘清道:“多谢潘表姐了。我现在练字练得勤,就不和清表姐客气了。”
两边的东西都收下了,两边都不得罪,可到底有点差别——她和程笳说话随意多了。
接着周少瑾搁笔站了起来,笑道:“我要去趟毛厕。”也不约谁,径直出了书斋。
程笳狠狠地瞪了潘清一眼。
潘清左右看了看,见程笳的丫鬟远远地坐在屋檐下绣花,面色一沉,冷笑道:“程笳,你别给我添乱,小心我对你不客气。我不过是在程家做几天客罢了,你说不定要在金陵呆一辈子。孰重孰轻,你年纪也不小了,应该分辩得出来才是!”说完,不屑地瞥了程笳一眼,拂袖而去。
程笳气得直跳脚。
潘清出了书斋,朝毛厕去。
青石小径蜿蜒曲折,两旁青竹摇曳生姿。
穿着粉色素面杭绸子褙子的周少瑾安静从容地站在一丛斑驳的湘妃竹前,清雅如兰。
潘清愣住。
周少瑾已笑着和她打招呼:“你来了!不知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潘清被问得一窒,神色有些晦涩地望着周少瑾。
周少瑾笑望着她,黑白分明的眸子仿佛山涧的清泉,清澈见底。
潘清哂笑。
突然生出几份珠玉在侧的自惭形秽来。
既然大家都是聪明人,玩这种手段也就太低下了点。
她慢慢地走了过去,在湘妃竹旁站定。
“你应该知道,我父亲升了山东按察使吧?”潘清说着,狠狠地拽下了一片竹叶,“可你们恐怕都不知道,我父亲之所以升官,是因为走了泾大舅舅的路子吧?”
可以猜得到。
程泾是个喜欢帮人的人,特别是族亲姻亲,只要不是为非作歹的事,求到他面前,他都会尽力帮忙。
周少瑾没有说话,她猜,潘清也不需要她说什么。
“要不是我舅舅,他怎能有今天?”潘清眼底闪着寒光,“可就这样,他还不满足,三番两次的要我母亲给舅舅写信,不是说他做官如何尽心尽力,就是说他在任上如何艰难,若是舅舅回信让他略有不满,就会作贱我母亲……”
她说到这里,欲言又止。
显然潘直对程贤所作的事让潘清觉得说不出口。
周少瑾很是惊讶。
前世,潘直和程贤一直是对相敬如宾的好夫妻,潘濯和潘清也是让人羡慕的官家子女。
“这一次,父亲不知道听谁说的,泾大舅舅拿到了国子监祭酒的差事,他竟然让我母亲写信给泾大舅舅,让泾大舅舅推荐他出任。”潘清说着,面露几分嘲讽,“他也不想想,他一个外放的四品知府,怎么有可能越过那些在翰林院熬了十几、二十的年老翰林被推荐到国子监去?他简直……”她顿了顿,把“不知死活”这句话给咽了下去,继续道,“这件事自然是不成!他就在家里发脾气,说母亲没用,不能讨泾大舅舅的喜欢,到底隔着房头,出了五服,早知道如此,他当年就应该求娶贺姑母的,至少有个同进士的舅兄,不像泸舅舅,读了一辈子的书,也不过是个秀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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