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安敢如此信口胡言,本宫岂敢对父皇不敬?”太子猛然手指那车夫,怒急形色。
这一次就连方山先生也被吓住了,心头大震,没有去阻止太子怒形于色。
反倒是江陵先生怡然不惧,一步跨出,高喝一声:“呔!你这混账实在放肆,岂敢歪曲我言,明王纵使一代大尊,可我家殿下今日所办为宗亲宴,赴邀者皆为国朝皇亲身份,明王至府,亦只是国朝亲王,见储君,为何不能礼跪?”
“你才放肆,君君臣臣是为礼教,父父子子亦为礼教,陛下于诸皇子,何时是君,何时是父?在东宫眼中莫非君父乃非一体?”车夫明显不窃,怒目圆瞪。
“胡搅蛮缠,陛下乃为至尊,君父当然一体,但陛下乃独一无二,天下无人可与之论比。你拿明王殿下与陛下相比,此乃大逆,你更不知尊卑,便是你家殿下乃大尊,亦是皇子在前,大尊在后!”江陵怒道。
“天下事君,然,君有令旨,真人护国,可见君不跪,坐不下于台。我家殿下于道家更贵之真人,陛下亦有亲旨,储君视而不见……”
“好了!”突然,墨白轻轻摆手,车夫立刻住口,墨白面色依然淡淡,只是看着太子,轻声笑了笑:“何必再吵,反正话说到这里,我就算跪,你这储君也不敢受,何必自取其辱?你说呢?”
太子脸色轰然涨红,旁边的方山先生也沉默了。
的确,再吵下去也分不出个输赢,反正话说到这里,各有各的理,但有一点,却是明确的,墨白的确乃大尊之贵,这无人敢否,他不是不能跪,却要看他是否自愿只为皇子身份。
他要拿捏大尊身份,那太子根本不敢逼他下跪,也根本不敢受他一跪,否则得罪的不止是天下道人,更是得罪陛下,陛下都不会逼尊者下跪,让尊者同台而坐,更何况区区储君?
你个储君还敢比殿下更高一层?
“这丹丸,你可拿好,说不定你家殿下,待会真用得着?”墨白将手中丹瓶,轻轻一抛,却是落在了江陵先生手里,随即笑了笑。
而太子却是脸色青红交加,半晌一甩袖子,转身进屋。
却在这一刻,又只听墨白道:“太子,若是宴会不办了,待会知会一声,本王府中今日也正巧开宴,不好耽搁太久,怠慢了客人!”
“哼,今日宗亲共聚本宫府邸,六弟可得好好亲近亲近才是,怕是这宴会一时半会散不了,六弟还是差人回去通知一声,别当真怠慢了客人!”太子怎会让他就此离开,跪也不跪,还只露个面就走,外人还不定怎么传扬,他镇压不住明王呢!
随着时间蔓延,客人逐渐上门了。
东宫开宴,客人自然也有高低贵贱。
身份最重的几人,自然在最里面,那正是为了庸王等几人准备的坐席。
而次之,一直排到外殿,那些自然身份就轻一些。
说白了,今日东宫宴会,最重要的便是要名正言顺,以储君身份,君临庸王、泰王、明王、江王、德王等一字王,只要镇服他们,那剩下的便也不可能再翻天了。
就这般一直等到诸外殿诸皇亲都上门了,内殿却始终只有明王一人就坐,气氛逐渐诡异了起来。
而那主位上,自从先前似乎有什么消息传来,被人叫走的太子,竟始终没有再露面。
宴会厅内,气息一点点静了下来,没有人再说话,皆是望着内殿,那只剩明王一人的空寂场面,心中生出骇然之感。
又等了一阵,气氛已然越加僵滞的时候,太子终于再次露面了,然而,他此刻的脸色却是难看到无以复加。
他什么也没做,走进正殿中,便目光直直盯向墨白,一动不动。
墨白一直盘膝闭目养神,被太子盯着,亦是无动于衷,直到,突然殿外走来一个黑衣卫,在墨白耳边耳语了一句,墨白才缓缓睁开眼睛。
再一次撑了个懒腰,却没有看太子一眼,站起身来,却是背对着太子,在寂静到了极致的大殿中,背负双手,望着门外,轻声说道:“现在,你可曾想通了?”
“乱臣贼子,大逆不道!”忽然身后传来一道蕴含着惊天愤怒的嘶吼:“老六,你别以为我会怕你,你以下犯上,你不敬君王,你无祖无宗,你以为你是在羞辱本宫吗?你错了,你是在羞辱父皇,本宫是父皇亲封的皇太子,是国朝储君。你敢如此胆大妄为,你敢如此不敬父皇之令旨,你是在谋反!父皇会杀了你,父皇一定会杀了你!”
满殿中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愤怒嘶吼,吓得满面苍白。
有胆小的甚至坐都坐不稳了,不住颤抖。
然大殿中,却并无杂音,反而越加寂静,只剩一双双,或诧异,或惊恐,或不解,或复杂的眼神。
有人看着静静而立的墨白,有人看着身后气急败坏,几近疯狂的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