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指挥,也没有人组织,大家一直送到排房前的阅兵道上,站在路边。
刘向东的父亲一直很坚强,母亲在上车前却终于忍不住了,当吉普车的车门打开,母亲一下子抱紧了儿子的背包,终于痛哭失声。
整个一中队……
不!
是整个大队的人,都在哭。
只是有些兵是偷偷抹眼泪,有些兵强忍着,在心里流泪。
一中队挨着大队部,吉普车要出大队的门口,必须经过三个中队。
那天所有的官兵都走出了排房,笔挺着军姿,默默站在路边。
吉普车缓缓朝着大门方向开去,经过每一个士兵和军官的面前。
突然,大队部的广播响了起来,里面是一首军队里的士兵和干部都极其熟悉的老歌——《驼铃》。
送战友,踏征程.
默默无语两眼泪,
耳边响起驼铃声.
路漫漫,雾茫茫.
革命生涯常分手,
一样分别两样情.
战友啊战友,
亲爱的弟兄,
当心夜半北风寒,
一路多保重……
戴着袖章的值班中队长举起了手里的电喇叭。
“向我们的战友——敬礼!”
唰——
全大队四百多名士兵和军官,几乎同时举起了右手,向着吉普车的方向,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泪水这下真的忍不住了。
庄严觉得有些东西从自己的眼睛里喷涌而出,泪光中,他模糊地看到在吉普车里,刘向东的父亲老泪纵横,不住地向车窗外的所有人点头。
刘向东的死给庄严的心里蒙上了一层阴影。
对于刘向东,在野外生存训练之前,他们只有打过一次照面。
当初刚进教导队的时候,三中队三区队和一中队一区队进行过一次射击对抗。
那天,和庄严一起走上射击地线,最后趴在旁边靶位的就是刘向东。
到最后,刘向东输了。
不过下了射击地线的时候,刘向东曾经朝庄严竖了竖大拇指,虽然没说话,庄严知道,那是在夸自己打得好。
刘向东父母走后的这几天夜里,刘向东参加射击对抗时的身影像一部电影片断一样,反反复复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一条这么年轻、活鲜的生命,眨眼之间就没了,这真难以让人接受。
军人不怕牺牲,这条道理庄严懂;马甲裹尸,醉卧沙场,庄严也懂。
可刘向东这算什么?
一次训练事故,一次简单的中暑,生命就这么没了,和庄严理想中的英雄主义相差太远。
他左思右想,最后还是没想通,脑袋里昏沉沉的,胸口像憋了一股气,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从军以来,庄严一直没有任何的理想或者信念。
军官梦是没影子的事;说锻炼三年吧,骗骗家人骗骗战友还行,是经不起自己良心的推敲;如果说单纯想当个班长虚荣一把更不可能,他是个实用主义者,所在的家庭及社会环境里建立起来的以经济利益衡量事物的标准早已根深蒂固。
当个班长又如何?
一个月多拿十块钱的班长津贴,肩膀上比别人多一条黄杠杠而已,犯得着用六个月的狗一样的生活去换取放在档案里薄薄轻轻那一张班长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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