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会不会怒气攻心,一口老血吐出,就真的立马死了?
不会。
至少耶律乙辛并没有就这么死了,他睁开了眼睛,看到了甘奇。
但是他并不认得这个年轻人。
只听得这个年轻人把头凑到床前,用沙哑的声音说道:“在下甘奇,幸会!”
耶律乙辛闻言稍稍有些惊讶,轻声问了一句:“你当真是甘奇?”
甘奇笑了笑:“有道是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枢密使是觉得在下过于年少了一些?”
甘奇的意思是说辽国朝廷真的没有做好情报工作,显然辽国朝廷知道甘奇年纪不大,却也没有想到甘奇会这么年轻。兴许是因为甘奇崛起得实在太快,快到辽国朝廷都来不及注意大宋忽然就出了这么一个人。也是因为真正见过甘奇的辽国官员只有一个,那就是萧扈,却又死在了甘奇的手下。
什么河北两路制置使与枢密使这种官名,听起来就不会让人往年轻的方向去想。
耶律乙辛不答话语,而是大量了一下甘奇,甘奇虽然有二十三四岁了,却因为日子过得太好,过于养尊处优了,面色白皙滑嫩,除了颌下的一缕小胡须,从外表实在看不出一点饱经岁月的稳重多谋。
耶律乙辛又打量起了周遭环境,门窗外有花香鸟叫,屋内屏风雅致,床榻周遭都有雕刻,显然是一间富贵人家的大宅厢房。
甘奇直接说道:“枢密使不必多看,你已在大同城内了,你败了。”
耶律乙辛面色转悲,双眼一闭,他显然是不愿意面对这般场景,口中说道:“但求一死!”
“死?哈哈……这是何必呢?在下为大宋枢密院使,你乃是大辽枢密院使,宋辽又本是兄弟之国,枢密使您又是足智多谋之辈,你我二人本该惺惺相惜才是!”甘奇笑着,笑出了阴谋的味道。
耶律乙辛微微睁眼,答道:“败军之将,何谈智谋,但求速死!”
“圣人教诲,仁义于心,枢密使不必如此悲戚,战场胜负,一时之得失而已,来日方长。”甘奇在劝耶律乙辛,便也是不想耶律乙辛心如死灰成了行尸走肉。
耶律乙辛得活着,活着回辽国。就如甘奇所言,耶律乙辛是个手段高明之人,也是个相当有智慧的人。这样的人,得活着回去,回去了才能发挥作用。
倒也不是要让耶律乙辛做什么奸细内应之类。而是甘奇知道皇后太子本就不喜欢耶律乙辛,这里面的历史争夺还得继续,如今耶律乙辛打败而回,那更是授人以柄,更会受到太子打压。
只要耶律乙辛还想活着,就得拼命挣扎,就得反击。
这么一出辽国朝廷权力争夺的大戏,岂能不让他继续发生?
所以耶律乙辛必须活着。
耶律乙辛活着,也能让甘奇过几天好日子,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准备一些事情,能在汴梁那种享受人生的地方多住一些日子。
耶律乙辛一向自信自负,面对什么造反之事,他都能沉着应对,面对什么太子皇后的,他也是智计百出。但是今日一败,还真让他以往的那些自信崩溃了。
耶律乙辛有气无力说道:“我既然已落入你手,你便处置就是,何必在此惺惺作态?若是要辱我,你便来辱,若是要杀我,你便来杀。”
甘奇闻言,竟然转身拱手一礼:“这是哪里话,这仗总有一个结束的时候,兄弟之国,也总有和好如初之日,燕云本是故土,我拿回来了,便也就拿回来了,如此便算是对得起列祖列宗。枢密使此番一败,不过一招不慎,只算是运道有差。那些草原人也实不堪用,枢密使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在下对枢密使仰慕多时,何谈辱字?”
耶律乙辛看着甘奇模样恭敬有礼,面色真诚,不似作伪,想得一想,问道:“你真要放我回去?你不怕来日我再卷土重来?”
“此战一结,只愿重修于好!如此大战,实在有伤天和,涂炭生灵,百姓受苦。”甘奇此时看起来,真像是一个读书读多了的年轻士子。
耶律乙辛还是不信,想甘奇是不是要转着弯来折辱自己,便也不知说什么。
甘奇又道:“此番送枢密使出城,便是想着以表心中诚意,来日若是和谈,枢密使便也知道在下语出真心,不是作伪。”
甘奇这一战,真的赚大发了,便是马就超过了十万匹。但并不代表甘奇现在立马就实力大增,哪怕有这么多马,甘奇在这大宋境内都找不到这么多能骑马飞奔的人,更别说骑兵了。
这些东西都要慢慢消化,甘奇也需要一段日子真正来让自己实力发展起来。与辽国的战争也要有告一段路的时候,如今只要古北能守住,辽国坚持不下去撤军了,甘奇就该回汴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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