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几道,我家甘相公,嘉佑四年状元及第,天下第一。你晏几道,考上进士了吗?”蔡京又道,甘奇的锦囊妙计,归根结底就一句话:你考上进士了吗?
“祸国殃民,天下何人不可说?难道没中进士,就不能说话了?”晏几道真急了。
“我家相公状元及第,你一个进士不第之辈,也敢在此大放厥词?刚好,我蔡元长也还没有进考,倒是与你说话正合适。”这属于蔡京自己发挥。
“你……进士有何难?那我是不想认真考而已,你问问这樊楼上下,谁人不知我晏几道诗词无双?”晏几道傲娇过了头,也是真急了。
在大宋朝,与其他时候不一样,并没有那种所谓归隐山林的文人大才,这是一个人人都追求读书做官的时代,魏晋之风早已远去的时代。别人考不上进士,并不很丢人,但是晏殊之子晏几道考不上进士,那就真丢人了。
“诗词无双?笑话,就论诗词,你也差我家先生十万八千里,还有我家苏师伯,也比你强了百倍。你既然想要议论朝政,那你就不要在樊楼之地大放厥词,不如去朝堂说给官家听。哦?你进士不第?见不到官家?那你还不去考个进士?入了朝堂,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在这里说,官家可听不见!”蔡京一边说一边笑,一边笑一边嘲。
晏几道看了看左右围观之人,一股恼怒直冲头顶,几步上前,开口大喝:“蔡元长,东华门外唱个名,有什么了不起?”
蔡京看了看左右:“东华门外唱名都不算什么?”
众人面色皆惊,这尼玛口气也太大了,这里这么多人,求神拜佛都求不上的事。
却听蔡京又道:“也是,对于你晏大才子而言,那自然不算什么。我们要入仕,那都得十几年寒窗苦读,你不同,你父乃是晏相公,虽然已故去了,但也余荫还在,这不,你就当官了,太常寺太祝。我要是有晏相公这般天下少有的父亲谆谆教导,别说考进士,状元我也考一个回来。唉……”
“你……你莫要……莫要对我父亲不敬,你……”晏几道面色憋红。
“我可没有不敬晏相公,我只是替晏相公叹息,晏相公何等人物?生个儿子竟然连进士都考不上,我还问你一句,你晏几道,考上进士了吗?令尊大人可是十四岁就中榜了!”蔡京这是坚决贯彻甘奇的指示,一直要问这句话。
晏几道是真被问得心虚了,左右看着众人的表情,似乎也能在众人的表情中看到什么,叹息?可惜?瞧不起?鄙夷?
也许还有羡慕,考不上进士,照样能做官,足够许多人羡慕了。
“蔡元长,我晏几道与你势不两立,你今日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羞辱与我,今日之仇,来日必报!”晏几道怒了。
蔡京也知道晏几道怒了,去也知道晏几道再如何怒也不会动手打人。蔡京又问:“我觉得你也该扪心自问一下,你考上进士了吗?只在父辈余荫讨营生,你对得起晏家门第吗?”
“小人,走狗,不足为伍。”晏几道要走,这么多目光之下,不走还能怎么样?不过面子还是要的,临走之前,还得说句话:“你且等着,待我稍一准备,东华门外唱个名,必教你蔡元长后悔今日!”
然后,晏几道转身就走。
蔡京哈哈大笑:“晏几道,圣人言,君子博学而日三省乎己,你也该每日三问,问自己,考上进士了吗?”
晏几道再也不回头,背影显得有些狼狈。
蔡京笑着左右招手:“走,回去。”
蔡京有些急,得赶紧回去复命,还得绘声绘色讲一番。
蔡京在甘奇面前表演着,还被甘奇留下来吃了饭,心满意足回家去睡觉。
今夜回家睡觉的还有晏几道,他却是久久难眠,好不容易睡着了,半夜又陡然惊醒,起身四顾,摸摸脑门,按一按太阳穴,耳边隐隐还听得蔡京的呼喊:“晏几道,你考上进士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