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麟冷冷道:“既然如此,你还躲在这里孜孜不倦的施术,是临死不甘的挣扎?”
东华子不答,忽然说起了别的:“太子可知,虽然贫道确实是西荒派来生事的,但这么多年来,王上信重,国民爱戴……贫道之心也是肉长的,从未出卖过南离利益,相反,这些年来贫道委实心向南离。”
李青麟失笑:“莫非你想说你是个大大的忠良,反倒是被我逼反的?”
“忠不忠良,贫道不敢说,贫道出身莽荒,没学过什么东西,不知道太多大道理。”东华子慢慢道:“或许在太子眼中,贫道搅乱南离,死不足惜,但在王上与贫道自己心中,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长生。在长生之下,其他一切都是虚妄,王上自己都这么想,何故独责贫道?”
秦弈抿了抿嘴,他知道这观念其实和流苏是很接近的,说不定明河都是这么想。
人世间的东西,尤其是区区一国之事,她们根本不在意。谁忠谁奸,谁于这个小国有利,重要吗?
李青麟笑道:“你想说,你是真的在帮父王长生?就凭你那能把人吃死的丹药?”
“道经上确实记载铅实汞动,是为阴阳。贫道也问了许多道友,大家都是这么炼的,贫道相信如果此法不得长生,必然是因为少了重要的药引,于是搜集妖丹,便是此用。太子真以为王上不知贫道炼妖取丹?他知道,只是他自己也在吃。”
李青麟怒道:“他吃你的丹都快死了,还在此妖言惑众!”
东华子慢慢道:“太子道王上是快死了……又焉知不是阳神解脱,得了大自在?”
众人都很是无语地看着他,这么荒谬的话,但在东华子的神情看来,他好像是真这么认为。
李青麟也懒得继续听他胡扯了,便道:“那你便去大自在吧。”
说着手腕一振,便要震碎东华子的心脉。
东华子却道:“太子可知,贫道为什么明知已经来不及,却还在施此巫术?”
李青麟的手顿了一顿。
东华子咧嘴一笑:“因为太子见了这场面必然怒不可遏,第一时间就会亲手来杀我。贫道真正的巫术,用在自己身上,谁杀了我,谁就会受到我的生命诅咒。人偶是虚,贫道自身才是杀手锏。”
李青麟神色慢慢变了。
“太子什么都好,有勇有谋,人间雄才。但人都有缺陷,比如太子这种做什么事都身先士卒亲自动手的武者气概,本来也许是英雄之风,但有些时候则可能要命,比如现在。”
李青麟安静地听着,淡淡道:“多谢国师教诲。”
秦弈听着也默然,莫说他们不懂巫术,便是懂也没法事先堤防,当李青麟一枪贯穿东华子的时候,就已经入了算计。
他低声问流苏:“有办法么?”
流苏叹了口气:“感觉不致死,不过……”
东华子咳着血,笑容越发高兴:“太子不信长生……或者说即使有长生也不屑一顾,满腔壮志只想建功立业、家国天下,那是因为如今年华鼎盛,还没到时候……贫道很想知道,当太子年华老去,白发苍苍的那一天,是否还是那个不信长生的李青麟。哈……哈哈哈……”
随着笑声,他含笑闭目,再也没有了声息。
李青麟依然保持着挺枪的姿势,可众人都看得见他身躯微微有些发抖。秦弈站在李青麟身后,眼睁睁看着他乌黑的头发慢慢变得花白,慢慢地满头苍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