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曾经熟悉的国度都已经换了国号,曾经熟悉的面庞连一个都没有了……或者像流苏一样,数万载出来,曾经的小土包都成了一座山,曾经的森林已经成了平原……
那种触动,想必会更大。可以理解天枢神阙抽离世间的视角,再是有情人,见多了也就淡了。
秋风拂过。
宫殿半天没烧。
谢远眼中终于起了点怒意,低声道:“拿了。”
左右亲兵冲进殿中,揪出了一个穿龙袍的胖子。
“你若真点了火,我南明离火军会除盔给你敬礼。”谢远慢慢道:“可惜只是这副德性……把他捆上囚车,进献吾王。”
话刚说完,就剧烈地咳嗽起来。旁边有一中年将领扶住他,急道:“父亲!”
谢远摆摆手,低声道:“老了……能活到见证此日,已经足慰九泉。”
那明显是他儿子的将领道:“大王还等父亲去打京师那场战。”
“对……”谢远打起了几分精神:“还没活够,老夫要看见化乾为离的那一天。”
儿子压低声音:“父亲慎言。”
“没关系了。”谢远忽然笑了起来:“大势如潮,再不可逆,除非仙家干涉,否则便是定局。”
“那……会有仙家干涉么?”
谢远摇了摇头:“不知道,往常的话不该有,这次似乎有点奇怪……不过大王雄才伟略,应该尽在算中了吧……”
“如果……太一宗那些人真的大肆干涉,我们怎么办?”
“太一宗?了不起么?”空中传来低语声:“别人若有太一宗,南离也不是没有国师。”
语声渺渺,抬头不见人。
谢远却大喜:“国师!”
空中飘下一枚丹药,秦弈声音柔和,却带着几分惆怅:“直接增寿元之丹,我至今不会。不过此丹调节气血,抚平旧创,必能让老将军健体延年。若有盛事,想必将军也不会希望缺席。”
谢远一把吞了丹药,大笑道:“有力气赴盛事足矣,又何必延年!”
何必延年。
秦弈坐在飞艇船沿,轻声叹息。
谢远的寿数,可能不到半年了。老将军全程经历这番沧海桑田的风云壮阔,想必人生已经不会有遗憾。真的是何必延年……
南离上下都有这样的精气神,那人间功业金戈铁马的热血,天下为局的谋算,总是让秦弈觉得很多仙人都被比下去了。
就像是太一宗的某些人,活得蝇营狗苟,直如笑话一样。又哪里来的底气高高在上,自以为碾压凡俗?
从当年盗军械图,到如今离火军突兀地出现在西边数千里外,秦弈可以想象当时才几岁的李无仙深谋远虑的布局,只待今天。看谢远提起“大王”时那佩服的“雄才伟略”之称就明白了……
不是谁教的,是她自己这么强。
即使是谁教的,能善用他人之计,本来就是一位王者的优秀素质。
秦弈忽然觉得,即使太一宗真正的高级修士出手,说不定都会被自己的小徒弟弄死。这种感觉毫无道理,毕竟力量差异有些离谱,可这感觉却如此清晰。
曾以为自己把无仙送到大乾,是自己随手下了一枚闲棋,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如今看来,不是闲棋有用,而是反过来了,无仙才像下棋的那个人,自己仿佛成了一枚闲棋?
棋痴的话再度闪过脑海:“多看,少做,不入局中,是为观棋。”
可这又怎么可能……
办不到的。
不管从哪个角度去看,自己早在十二年前,早就已经是这场局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