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岩桥慎一把这事放在心上,就让成田宽之不能理解。
成田宽之出身家庭作坊的普通中产之家,拼命努力考上东大。入职电通以后,从当牛做马的新人起步,忍耐着四周关系户环绕的压力,提防同事之间的算计,熬过内部的派系倾轧,爬到如今这个位置。前途一片光明,所走的每一步也都精打细算,没有允许出错的余地。
这样的他,极度厌恶把生活过得乱七八糟的人。对陷入贷款纠纷的人,也认为一切都是这些人对自身估计不足,对自己的生活缺乏规划,得过且过,属于是咎由自取。正因如此,也就无法理解,为什么岩桥慎一这个事外的人,对这件事如此记挂。
成田宽之侃侃而谈,“这种采访,就算朝子不接受,换成是别人效果也一样。”所以,这个采访才是没有意义的。
这话其实没错,换成是任何一个有执业经验的人,都能配合杂志完成这场采访。
然而,如果是换成谁去做都无所谓的一件事,就与朝子一贯奉行的“不做多余的事”的行事宗旨背道而驰。
岩桥慎一起初认为,朝子会去接受采访,是为了捕捉目标的客户。但当他认识到这一点,便在心里确定,朝子答应接受采访,不仅是出于这份公事公办。
……
成田宽之的传呼机响起,他跟小舅子道声抱歉,起身去回电话。
突然之间,成了姐弟两个面对着面的情形。岩桥慎一看着姐姐,提起来一件事,“之前,和事务所的渡边桑聊天时,她说过,‘身为艺能界的从业者,对大众是有责任的’。”
朝子心中一动,回道:“渡边桑是位有格局和魄力的人。”
岩桥慎一点头,“这话一直记在我的心里。”他话头一转,“姐姐也在想差不多的事吧?”
“我可没有那样的胸襟。”
朝子眼都不眨,否认道,“也不认为自己有那样的能力。……这和艺能界的从业者,为大众提供抚慰人心的作品,是不同的两回事。”
岩桥慎一承认,“这倒是。”他有些为自己话语中的随意而惭愧。
朝子打量弟弟,回味他刚才的话,到底还是多说了两句,“成田认为一切都是去借钱的人的错,这种想法,也不能说是冷酷,对自己的人生没有规划,本就是件危险的事。”
她能够理解成田宽之,但是——
“但是,姐姐其实不这么想?”岩桥慎一提问。
朝子回答他,“我也不认为借款人是无辜的。会落入那样的漩涡,自己要对自己负起很大的责任。”她顿了顿,“但是,就如今这个时代来说,会走到那一步,不能够仅仅归结为这些人是咎由自取。”
朝子难得和弟弟吐露些真心话。
话说得深入了,心情上多少好像也变得亲近了。聊着这个话题,朝子一瞬之间,又下意识想起那个在她面前哭泣的水野美穗。
岩桥慎一留意到她的表情,“姐姐想到什么了?”
朝子却断然否认,“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