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猫摇头,“来都来了,风头不妙就撤资可不是我的习惯,既然要赌,那就要愿赌服输才对。”
他沉默了一下,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认真的说:“槐诗,你要记住你的许诺。”
“别想太多,小猫,我并不需要再做什么。”
槐诗头也不回的说:“我们的契约已经收录在太阳船的黑匣里,在黑匣被毁的瞬间,所有讯息就将送往现境——哪怕是我死了,也定然会有人予以执行。”
小猫一愣,似是苦笑:“也好……这样的话,就算死也没什么遗憾吧?”
“在以前的时候,我觉得死了其实没什么大不了,就是一了百了,虽然很害怕,总有一天终归是不可避免的。
可现在,我却觉得,死了会很可惜,我还有家要回去,还有人在那里等着我。能活着是最好的——所以,别那么早放弃。”
槐诗想了一下,认真的说:“在死之前,大家都尽量的活着吧。”
“那死了之后呢?”格里高利磕着最后的瓜子,无聊的发问。
“死都死了,还想那么多干什么?”
槐诗笑起来,撑起身体,活动着身体,自无数恶意的凝视之下慢条斯理的热身,踏步向前。
就这样,仰望着天空,招手。
“我就在这里。”
他好奇的问,“赫笛!还有,黄金黎明的家伙……你们,在看着我,对吧?你们,还在等待什么?”
晦暗的天穹上,魔宫自阴云中掀起波涛,酝酿着愤怒的闪光。
而槐诗却展开双臂。
微笑着,向着深渊。
充满期待。
来吧,来吧,我们的战争,还未曾结束。
我们的战场,就在此处!
于是,就在他的身后,最后的残兵败将们,重整阵容,向着地狱拔剑!
“我听见了笑声?”赫笛问。
“是啊。”马瑟斯回答:“我们的敌人在笑,并不恐惧。”
“我知道,他从来如此。”
赫笛颔首,沉默着,表情自抽搐中狰狞。
“就是那一张死到临头都不知悔改的面孔,最让人讨厌……”
就在那一瞬间,魔宫的最顶端,赫笛焦黑的眼洞里,迸射出愤怒与杀意的光芒,隐隐的火焰笼罩了他的身体,甚至将整个庞大的魔宫都覆盖在其中。
战场之上,数之不尽的骸骨,鲜血,仿佛失去了重力,向着天空中升起,汇聚在魔宫的阴影之下。
庞大的灾厄自从阴影之中缓缓成型,深渊的精髓在这癫狂的炼金术中展露,恐怖的力量在其中无止境的攀升。
直到最后,宝座之上,赫笛的躯壳和灵魂也溶解在火焰里。
旋即,自那灰暗的灾厄漩涡中重生。
无数狰狞的肢体彼此纠缠,仿佛化为了龙之双翼,披着白骨之衣的庞然大物从漩涡里挣扎着爬出,就像是从地狱的子宫里分娩降诞。
以海量的死亡和牺牲,重现来自赫利俄斯的禁忌之术。
这便是赫笛漫长时光以来所准备的力量,地狱序列的最顶端,人造统治者!
以过去的无数罪孽作为祭品,将诞生、成长、再到死亡……无数个自己从过去呼唤而出,投入这炉火之中去,断绝命运的未来。
成就永恒的现在。
——至上四柱·亚斯塔禄!
在诞生的瞬间,便有无数人的哀鸣从熔炉之中迸发,大地上,一切生命如微尘,黯淡的波澜所过之处,便像是强风之下的麦子一样,无声的伏倒,自肉体和灵魂,尽数在赫笛的呼吸之中被掠夺。
白骨所编织的长衣仿佛铺天盖地,将整个战场笼罩在那永恒的暗影之中。
而就在天穹之上,赫笛崭新的眼眸中却依旧残存着挥之不去的阴翳,来自大司命的诅咒永久的带走了他的一只眼睛。
竟然连如此程度的重生,都无法恢复!
“槐诗——”
赫笛咆哮,虚空之中,一只只枯瘦的手掌凭空涌现,向着大地覆压而去,降下宛如雷霆的毁灭!
“……”
魔宫之外,躲避那灾厄余波的马瑟斯压着自己的礼帽,眺望着大地上的身影。
回忆起当年群星号上初见的那个少年时,便忍不住摇头。
明明彼此是水火不容的大敌,甚至被这个家伙屡次搅黄了计划,就连伍德曼都差点死在他的手中。但马瑟斯却出乎预料的恨不起来。
就像是面对曾经无数阻挡在自己面前的同伴那样。
悲悯的叹息。
“到底是英雄人物,可惜了。”
他挥了挥手,向着身后:“去吧,弗兰肯斯坦——了断你和他之间的恩怨。”
在马瑟斯身后缓缓展开的双螺旋秘仪中,沉寂许久的庞大怪物发出震怒的嘶鸣和咆哮。那精心搜罗了无数深渊血系所培育出的异种抬起了一颗颗诡异的眼眸。
那诡异的躯壳如此枯瘦,还带着树木的纹理,一张张大口遍布周身。
当黯淡的光芒照亮那古怪的巨人,便在天穹上投影出了狰狞的影子——就仿佛是一株通天彻地的巨树。
无花无叶,唯有一道道枯枝愤怒的展开。
自无何有之乡的培育之下,曾经腐梦所诞下的存世余孽以巨人的面貌再度重生,补全了自我的缺陷之后,甚至更进一步!
威权在握!
当他降临的瞬间,无数幻影便从地上拔地而起,无数尸骨之树从龟裂的大地之上破土而出,向上,笔直的延伸,仿佛一直要抵达天穹的尽头那样。
所有被他吞吃的生命,都在那力量之下重生,变成了无穷荒林中的一株。
而现在,四面八方的荒芜之树,便向着正中的太阳船迅速的合拢,无数横生的枝杈形成了再无空隙的封锁。
不存在任何的松懈,在恨意之下,全力以赴!
而在一分钟之前,两个深度之外,某个地狱中,一行旅人仿佛感应到了什么,缓缓回头。
枷锁之中,将军嗤笑了一声,看向前面那个肌肉虬结的老人:“你不出手?”
“关我屁事。”
罗老冷淡的摆手,脚步不停:“当老师的,能把学生带出门,就已经仁至义尽了——他自己选的路,就要自己走,大不了为他流两滴眼泪,将来有机会为他报仇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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