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有关于自由和现实的故事。
帝国皇室持有这个世界最大的权柄,作为代价,皇室成员是这个世界上最不自由的那群人之一。
或许皇帝还能有这些许独断专行,当个独夫的可能,但是作为皇子却也饱受拘束,尤其是并非太子,母亲家族也不够强,排序还很靠后的皇子就更是如此。
在皇宫中生活——亦或是说,被囚禁在皇宫中的皇子,每日所能看见的,无非就是母亲寝宫和其周边一成不变的景色,有的只是自帝都周边山脉吹拂而来的冷风和大雨,以及带着熏香的空气。
养于深闺妇人之手,这是一个嘲讽用的词汇,事实也的确不假,被封锁在皇宫中的一个小小区域中,怎么可能理解世界的广大,又怎么可能可以正确的学会各种尝试?
但是,年幼的皇子很聪慧。
即便是和自己十几个哥哥,四五个弟弟,超过一打的姐妹相比,他也是最聪明的那几个。
所以他全都学会了,母亲教导的常识,老师教导的知识,长辈谆谆教诲的一些谨慎的秘诀,还有他无师自通,学会的藏拙。
正因为如此,他成功地成为了皇宫中并不起眼,但也不算是最差,所有人都知晓他的名号和能力,但却并不觉得对方有什么威胁的那一位。
而随着年龄的增长,皇子的行动范围也越来越大,他开始有了陪读,玩伴,也能在皇宫中的一些区域行走。
但很明显,他并不会满足。
他的脑海中有自己曾经看过的,书本中所描绘的传奇,他的记忆中有着那些图册中的美景,他聪明,知晓世界之广大,远胜于自己所能徘徊的皇宫,帝都,乃至于帝国,因为他的源能天赋出色,他甚至可以凭借风的声音感应到天地之高阔,远胜于他的想象。
聪明人最痛苦的事情,就源自于他们的聪明不能改变现状。
皇子的状况就是如此,他什么都懂,什么都清楚,他知道在父皇病重之时,诸位成年皇子之间的明争暗斗,他也知道自己这种母亲不过是个小贵族女儿的皇子根本不可能成为皇帝。
他甚至还知道,他必须选一个哥哥战队,而这个哥哥就算是赢了,自己也未必能活。
阿斯莫代帝国的传统,可是很少有封王的。
——太无趣了,这样的人生。
他总是如此想,在寂静无人的夜晚坐在宫中的屋顶,仰视着天上的星空与月。
皇子总是忍不住幻想,幻想远方,他想要去看城市之外的山与海,去追溯长河的源头,走到大江的尽头。
他想要探索魔兽的巢穴,发现从未有人发现过的绝景,将自己的目光和眼界开拓的很大很大,将自己的脚印留在很远很远的地方。
他想,可他不能。
皇室是不自由的——宗室的管理,老朽父亲凝视,成年哥哥们的戒备,还有大臣们考察的目光,都牢牢锁定了年幼的皇子。
他甚至听讲过好几次针对自己的议论:在议论中,他数次成为阴谋的一部分,成为成年皇子之间明争暗斗的工具,成为哥哥打压另一位哥哥的牺牲品。
已经有其他的兄弟死去了,阿斯莫代皇室的内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而想要选出最强子嗣的皇帝视若无睹,他的孩子实在是太多,以至于爱只能给予最强的那一位,像是年幼皇子这种没有背景的存在,从母亲怀孕开始,就没有资格得到爱。
“离开皇宫吧,米哈尔。”
皇子的陪读,一位受到嘉奖的边境贵族,某种意义上运气不是太好的萨卡什维利家族次子,名为阿哈罗诺夫的少年如此建议道,他也很清楚继续这么下去,别说名为米哈尔的皇子要遭殃,自己和背后的家族恐怕也要跟着完蛋。
“我们离开皇宫,然后假装自己死了——你的哥哥们不会管一个宣布自己死了的皇子的,他们的精力花不到我们身上,只要我们用这样的方法宣布完全放弃皇位继承权,至少还能苟活一命。”
“我早就想过,阿哈罗诺夫,但是我们哪有机会出去呢?”
皇子对此也是无奈非常,他苦笑着看着绯红色的月亮,然后自嘲道:“而且谁说他们不会派人袭杀?就我这点实力,杀我只需要一小队人马,这谁都能匀出来啊。”
“哎,朋友,我也很想尝尝你家乡的烙饼,看看有没有你说的那么香啊。”
“我也好几年没吃到啦,可能也是记忆美化吧?”贵族少年显然也没什么好主意:“嗨,你们皇室就是麻烦,我爹就没在我和我哥中选,他大,爵位不就是他的吗?”
“长子继承制的确稳定,可选不出最优秀的那个嘛。”
两人随口聊侃着,发泄命不由己的苦闷。
而他们聊天的声音,被皇子的母亲听见了。
哀愁的妇人在思绪了数日后,这位皇子的母亲下定决心,教会了皇子最后一课。
那就是‘命’这种东西,的确是‘由己’的。
母亲不慎坠池而死的皇子,得到了带着母亲尸骨回其故乡的机会,悲痛的皇子当然知晓母亲所作所为的意义,她用自己的生命,为自己的孩子带来了一个可以活下去的机会。
“要好好的活下去啊,米哈尔。”留有母亲娟秀字迹的这张字条被皇子吞入腹中,他不能留下半点证据,然后就这样,踏上了回归家乡的道路。
而果不其然,在道路的中途,便有一队人马前来袭杀,可他们并没有找到皇子和他身旁的陪读。
他们在最开始,就已经离开了车队,来到了荒野中。
在荒野中求存并不简单,甚至很简单,也幸亏皇子和陪读算不上娇弱,更是为了这一刻准备了漫长的时光——他们成功的被路过的源能野兽追的满世界乱跑,而这件事简单就简单在被吃掉前,他们被一位居住在山村中,天赋奇才的猎人少年救了下来。
高大的少年挥动着和他人一般高的巨型木棒,仅仅是一击,就将一头黑斑巨蟒打的血肉模糊,脑袋凹陷。
“那时,我仅仅是靠着一手蛮力,技巧真的是不堪入目。”
伊洛维兹很少回忆过去,但年纪大了,就总是会回忆。
灾境强者的寿命悠长,但却要承受庞大源能带来的痛苦,他们能操控的能源超过他们自己的位格,这是无可奈何之事,乃是世界对弑杀造物者后裔的惩戒。
但是燃灵境界不一样……燃灵,就是神祇。
而神祇的宿命,在这个神祇弑杀了造物主的世界,就是注定的死亡。
伊洛维兹知道自己已经活不了多久了,或许是几十年,或许是一两百年,听上去很漫长,但是对于神祇而言几近于永恒,算得上不朽的生命而言,不过是短短刹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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