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这位老者差点又要给苏昼跪下:“如今,您的到来,正是终结这灾劫的开端……尊上,请救救我们,救救青丘人,救救这支离破碎的青丘国吧!”
“唉,我肯定会救的,这点你们放心……”
长叹一口气,苏昼也不是不能理解顾西峰的说法,但是说实话,仅仅就这样便可以抹消兵主的存在?别的不说,青丘四上的那些冰狐先祖就很清楚,整个青丘星上的劫难,说不定都起源自兵主封印的松动。
“等等,这么说来,也不是不能解释……”但很快,苏昼也反映过来,他眯起眼睛,思索着:“倘若说,邪祟背后的主使者,其根本目的的确是兵主封印的话,那么他刻意抹消兵主封印的存在,也不是不能解释。”
想到这里,青年不禁抬起头,看向前方那些正在狭隘的避难所中,重整家园的狐人们。
“甚至有可能,是古时青丘人自己,主动抹除了兵主封印这方面的信息?”
但问题又来了——是谁抹消的?又是什么时候开始抹消的?毕竟谁也没说,青丘人遗忘兵主这件事,是从老王被刺杀,天下大乱时才开始的啊。
疑惑一个接着一个,苏昼也懒得继续深思,反正只要继续走下去,击败挡路的敌人,前路和真相自然就会出现。
“最后一个问题。”
如此说道,苏昼侧过头,看向正在一旁恭敬等待自己提问的顾西峰:“你们这里,有半固态化的灵力材料吗?”
“换个词——你们这里,有‘天罡地煞’吗?”
天罡地煞,便是半固态灵力材料的仙神时代用名,苏昼还记得,无论真相如何,最重要的是把远望号修好,不然的话,恐怕只能等地球那边发觉不对,派援军过来……那时候一来二去,指不定大半年都过了,青丘人也死绝大半。
“天罡地煞?”老者重复一遍,顾西峰有些不太确定道:“族内应该有……请稍等片刻,我这就去问问。”
……
从酷烈痛苦的迷梦中苏醒,顾泽川猛地睁开眼睛,满头冷汗划过鬓角,滴在枕头上。
顿时,浑身上下仿佛火烧一般的痛楚席卷了白发狐人的**,令他额头青筋跳动,只能咬紧牙关,抓紧床单,忍耐这份令人想要干脆去死的剧痛。
“呼……呼……”
感官上过去了许久,实际上只过去了几十秒,剧痛缓缓消散,顾泽川这才能重新感知到自己的身体。
而此时,大半个床单和枕头都被他的汗水泪水打湿。
“……我没死吗?”
缓缓支撑着身体坐起,顾泽川抬起手,碧色的眼瞳中倒映着完好无损的右臂,他不禁有些茫然:“我记得,我明明整个身体都快被那邪祟撞碎了……是谁治好了我?”
回忆起之前,自己挑剑迎敌的那一幕,顾泽川不禁苦笑一声:“毕竟是人仙啊……哪怕是我的剑术修法突破,也不可能阻拦对方一瞬……”
的确如此,在过于强大的力量差距面前,热血,决心,还有临阵突破,都是没有用的……
——自己归根结底,还是‘弱者’啊。
不过,毕竟成长于常年历战的青丘星,顾泽川的心态很好,他很快就拜托了那一丝颓废,并将‘不甘’作为之后努力的动力置入心中,他开始观察周围的情况。
然后,他便微微一愣。
“这是,我自己家?”
能看见,在狭隘的房间中,满是一页页被贴在墙壁上的修行诀窍和道铠设计图,这是每一个青丘人自小就要学习的事物,而自己小时候尤为狂热,每次略有所得,都必然会会将其贴在墙上。这样既是炫耀,又是警醒,令他一直以来都能坚定向前,不断进步。
除此之外,还有一间简陋的衣柜,一张熟悉的小桌,衣柜内的衣物寥寥无几,桌上还有上次自己离家时做到一半的道铠改进设计图……每一位铠士都是一位专业的炼器师,毕竟出行在外,能维护自己武装的,也只有他们自己。
这里的确是自己家,毫无疑问。
“是,是姐姐吗?!”
登时,顾泽川就有些激动的喊出声,而在说出这句话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嘶哑,一发声便瘙痒无比,似乎是血肉还在再生。
可他还是忍不住继续呼喊:“咳咳……姐姐,你在吗?”
长姐如母。
对于自幼父母双亡,只有一位大自己八岁的姐姐的顾泽川来说,是姐姐一路艰辛拉扯,才令他可以和正常人一样长大修行,进而成为铠士。
地底避难所的生活,在十几年前非常辛苦,那时灵力断绝,没有用灵力模拟太阳光的道术,顾氏只能在地底种植蘑菇苔藓,养鱼和肉鼠为生,最多在某些地方还种植一些不需要光的野菜。
自己消失后,对姐姐并没有什么印象,只是记得姐姐总是很厉害,是避难所最年轻的种植员。
等到长大之后,顾泽川才能理解——对于那时只有十二三岁的小女孩来说,成为种植员是多么辛苦的一件事情,那是每日都要辛勤开垦,不断劳作的苦工。
而等到他大致懂事,可以开始修行时,又是姐姐一路引导护法……虽然她的天赋并不好,但为了引导弟弟培养出良好的修行习惯,在每日工作之余,这位女士还要额外付出许多时间,去陪伴自己进行功课。
最近这么十几年来,因为灵气复苏,避难所中的青丘人生活逐渐好了起来,至少相比起千年间灵气断绝的时代要好了不少——毕竟有了道法,有了灵力,一切都好转很多。更何况,以青丘人的才智,这么多年来,哪怕没有灵气也大致摸索出了许多精巧的器械,不然的话,也不可能一直在地底生活这么多年。
但归根结底,青丘国还是一个被邪祟占据的危险世界,充斥着黑暗,死亡如影随形。
顾泽川还记得,在几年前,自己刚刚成为铠士,兴奋地觉得可以守护姐姐时,知道这消息的她,也只是和往日一样坐在椅子上。
脸上早早就有了皱纹的女人,织着给弟弟的毛衣,淡淡地笑道:“我家泽川很厉害啊。”
她并不求什么回报,只是如同母亲一般,照顾着顾泽川。
而顾泽川一直以来尽全力修行和战斗的理由,也正是为了她。
“咔嚓。”
门打开了。
顾泽川立刻转头看向门口,目光闪动。
但是,从门后出现的,却是汤缘,以及一位青丘人医师。
“咦?”
汤缘愣了一下,黑色短发的年轻人挠了挠头:“你醒了啊,还真快,我还以为你起码要晕俩天呢。”
而顾泽川也愣住了,他此时也想明白了:“等等……是你救了我?就像是救清山兄那样……”
“可不是嘛。”笑着学了一下苏昼平时常用的腔调,汤缘也立刻严肃了起来,他轻咳一声:“你那时伤势很重,如果不是部长第一时间稳定了你的伤势,并把你基本烂成碎肉的右手重组,你现在估计也只能等克隆手臂移植,我来救也没用。”
汤缘也发现了顾泽川有些呆愣的表情,他笑着安慰道:“别担心,你的伤势已经稳定了下来,不然我也不会把你从重伤区挪回你家了,毕竟这次死伤相当惨重,重伤员相当多,如果不是部长随身常年携带大量高纯度圣水,只怕会多死不少人。”
“话又说回来了,部长他哪来的那么多圣水?我不记得欧罗巴和美洲的圣约组织和部长很熟啊……”
没有理会汤缘略有点话痨的叨叨,顾泽川在听见‘死伤惨重’的瞬间就脑袋嗡嗡一声——他立刻挣扎着下床,强忍着浑身剧痛,扶着墙壁道:“等等,那,那我姐姐呢?”
“诶,你伤势还没好……你姐姐?”
汤缘一开始还想把顾泽川送回床上,但他发现此时的顾泽川那一双碧瞳周边都是血丝,表情也严肃无比,便只好转头看向身侧的顾氏医师。
“你是说顾麓(l)林吗?”
而医师也不是很清楚,他思索了一会后,然后摇头道:“现在伤员都在营地那边集体救治,苏尊上就在那边……”
顾泽川并没有去认真听后面的话,他此时心中紧绷,一种强烈的不好的预感传来。
没有犹豫,他直接从汤缘和医师之间强行穿过去,走出门外,朝着营地方向跌跌撞撞的走去。
医师的修为远不如顾泽川,哪怕对方重伤也拦不住,而汤缘也没打算拦对方,只是有些无奈地跟在对方身后。
治疗营地。
顾氏避难所,本质上和青丘四上的冰狐洞窟并无多少不同,都是在地底空腔中延伸出的一个个洞窟和腔室,然后在其中构筑房间和道路,互相串联起来。
治疗营地便是建设在一个位于中心地带,比较大的地底空腔中,众多伤员正在隔离的洞窟中治疗,一位位医师在狭隘的地道中来回奔走,行色匆匆。
身穿一身病号服,顾泽川跌跌撞撞地来到营地中,他茫然地环视半天,终于找到一个人是的医师。
“良丘……你见到我姐姐了吗?她还好吗?”
名为良丘的医师被顾泽川突然叫住,也是有些惊讶,他的确与顾泽川相熟,看见对方一身病号服后也颇为关心:“你受伤了?看上去不重……唔,麓林姐吗?我记得是在北边的重伤区……”
“多谢!”
没等良丘医师多言,顾泽川便再次出发。
很快,他来到北区,找到了在此处的医师。
“顾麓林吗……”
重伤医师此时很是疲惫,但还是强打精神翻阅名册,回答顾泽川的问题,他沿着讯号寻找了好一会,然后侧过头,看向顾泽川的下半身,微微点头:“你是男的?嗯,那还好,你们家这一脉还不算绝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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