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五十多岁的土匪头目——五爷,四仰八叉地坐在太师椅里,椅子侧面绑着两条粗壮的抬杠,是四人抬的那种。他身穿一件黑里透紫,油光铮亮的皮草外套,一看就不是一般的好东西,那是拿纯黑长毛山羊的整皮制成,经过纸样、配皮、台面、上样、车壳、里衬、手针全套步骤加工而成,看着就格外的上档次。在这个细雪纷飞的寒冬腊月里,从他微微敞开的领口里甚至能喷出一丝丝热气。
十几个土匪站立在他两旁,一个个衣冠不整,或扛着、或拄着国产的土步枪,嬉皮笑脸地盯着跪在他们面前的两个人。
这两个人被绑缚着双手、双脚跪在雪地里,只穿着普通百姓的单衣,凌乱的头发里掺着草,脸色黝黑中现着冻透了的红,耳朵上挂着那种好了又坏、坏了再好的长期冻疮。
那是兄弟二人,姓吴。在旧时代的农村里,一般人都不在乎什么名字,所以虽然吴老大屡次纠正别人要叫他大名,也没起到任何作用,按村里的习惯,就叫吴老大和吴老二,省事儿。
吴老大此时跪在地上,身体不住的颤抖着,也不知道是受了极大的惊吓还是因为冻的,他小心翼翼的抬起半张脸,偷偷瞄了一眼,又赶紧低下头,低声嘟囔着:
“五爷,我们错了,五爷……”
连求饶都不敢大声。
吴老二倒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仰着脸儿,先环视了一圈那些土匪,又看了看五爷,撇着嘴,一言不发。
五爷半闭着眼帘,先清了清喉咙,才慢悠悠地说:
“爷我走南闯北这么久,你们可知道我最恨的是什么?”
土匪们就好像听到了响雷一般马上看向五爷,近处的那位赶紧半躬着身子,满脸堆笑地搭上话儿,说话的当口眼睛里都能看见星星。
“是什么呀?小的哪能猜出来。”
这话茬接的很是让人满意,五爷来了兴致,坐直了上半身,然后摘下头上的皮帽子,一股热气立刻从他那地中海的发型中央升腾起老高。
“看见我耳朵上面这个伤疤没有?是当年我在东沟儿抢地盘儿负的枪伤,我恨那个打中我的人吗?我不恨。”
他一边捏玩着自己的耳朵一边洋洋自得地说着,实际上那伤疤还没有兄弟俩儿耳朵上的冻疮明显。
“因为那是阵前交战,那是敌人。”
土匪们十分认真地点着头,脸上显现出严肃的神情,仿佛终于学到了人生的真谛。
“我特娘最恨的,就是叛徒!就是自己人不能信!”
说到这里,连长激动地拍了拍太师椅的扶手,差一点儿就站起来了。
“对!叛徒最特娘的可恨!”
“没错,这两个叛徒真特娘的该死!”
“干吧,枪毙了他俩!特娘的!”
十几个家伙这时好像被拨动了某个开关,突然启动起来,一个接一个叫骂着,生怕骂得轻了,落在别人的后面。
吴老大心想,我哥俩实际不过是两个力工,就算想当叛徒也没得当啊,但这时候说这些没用,只能求饶,于是他突然大声叫喊起来:
“五爷!我们冤枉啊,就是想下山溜达溜达,五爷!没逃啊,更没背叛啊。”
五爷乐了,阴笑着说:
“下山溜达溜达,你俩换了衣服?”
吴老大一时之间哑了,赶紧看向他弟弟。
谁知吴老二梗着个脖子,压根没看他,正盯着老天爷发呆,也不知道是在看云朵还是数那漫天的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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