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他看来,上党地方上的大族也没剩几个了,开始的时候,张伦入上党,一些人就遭了殃。
后来又闹了一场匪患,潞城,屯留的大族都死的死,逃的逃,严宗那个蠢货安坐郡城,招降纳叛,接受供奉之间,自以为得计,其实却已身处死地而不自知。
年初时,又是一场战事过去,严宗授首,他庇护的人等同样遭了清洗,现在襄垣又有些人掉了脑袋,想一想,治平上党的障碍还能剩下多少呢?
想到这里,裴世清不自禁的露出了笑容,“主公金玉之言,臣记下了。”
李破嗯了一声,心说,你是真明白了才好,遂转开了话题道:“按说以你之能,治于上党,长平有些屈才,只是天下纷纷,人才离散,也只能大材小用一番……望你在此处安心治政,莫要虑及其他。”
裴世清听了稍稍愣了愣,心里终于生出了几分感激之意。
想他裴世清归老田园,继任河东裴氏阀主,其实已无多少与人争锋的雄心壮志,只想着在晚年能够教养族中子弟,使其成材。
可世道渐渐乱了,他因上书反对征伐辽东而被贬,大隋却还因此而亡,李渊率兵南下了,他不得不承闻喜县公之爵位,出任绛郡太守,并两次拒绝长安的征召。
更糟的是,让他心惊胆战的突厥人没有来到绛郡,可代州还是出了一个豪杰,定代州三郡,破幽州罗艺,轻陷晋阳,举兵南下,几乎势如破竹,李神通三十万大军,眨眼间灰飞烟灭。
他不得不为家族考量,举绛郡而降,几次三番转换门厅,可谓丧尽名节。
而今更是离开绛郡,治上党,长平两郡,劳心费力,为的是什么?为的肯定不是高官厚禄……
到了现在,李破出巡上党,可谓来势汹汹,他担心的其实不是上党如何如何,而是李破对河东裴氏的态度。
这在绛郡时就是他的心事所在,到了上党也是一般无二,河东裴氏可是家门兴旺,子弟在各处为官,知名于天下者不在少数。
他一直忧虑的,就是晋地的主人失去耐心,对裴氏下手,晋阳王氏就是前车之鉴。
而裴氏也注定不会像王氏那样,断绝后路,为一家效力,这既是裴氏的长处,又是裴氏受制于人的地方。
于是现下有这么一句入耳,品咋其中滋味,裴世清自然有所喜悦。
因为话里面既肯定了他的才干学识,也有着安抚裴氏的意味,之前在绛郡时,与这位相处时日很长,却是未能得上如此这般的一句推心置腹之言……
刹那间,裴世清心肠百转,隐约间已经明白,这位已然称王,又有黄河,太行为依凭,疆界渐固之下,是不是将来倚重裴氏之处会多起来呢?
有了这样的猜测,裴世清遂道:“风雪无阻关前道,其实还有后来人……臣以老迈之身,还能得主公如此重用……何况如今天下英才辈出,主公贤名渐显之际,何愁贤才不来相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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