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远离了北衙,也再听不到李龙川的斥责后,他想了想,折过身形,往武安侯府的方向走去,路不算太远,但是他走了很长的时间。工部大匠督造的武安侯府很是气派,是配得起姜望的身份的。
往日他若来此,应当大开中门,姜望也该亲迎。今日站在这座侯府的大门外,对着那神情紧张的门子,计昭南抿了抿嘴,轻声道:“府中现在,是谁做主?烦请通传一声,我是计昭南。”门子“砰”地一声,就把大门关上了。计昭南没有说什么,只静静地在门外等了一阵。见始终没有甚么动静,也只是叹了一口气,便转身准备离开。
但这个时候,大门被拉开了。
穿着一身国侯华服的重玄胜,正以一种虎踞龙盘的态势,站在大门后。
计昭南还没有想好怎么开口。重玄胜已经先道:“计将军这是?
“噢。”计昭南愣了一下,才道:“听说姜武
安还有一个亲传弟子,我还没见过,想着过来看看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够帮得上忙的。”重玄胜似是想了一阵,才道:“你说褚幺啊?他哭得累了,这会还在睡觉呢。至于帮忙
感谢您的心意了,不过确实不用。姓姜的还在临淄的时候,他府里的事情也都是我管,现在也没什么区别。再说了,养个小孩子,我还养得起。”
计昭南沉默了片刻,有些艰难地道:“姜望的事情对不起。”
“计将军说的哪里话?”重玄胜表情温和:“发生这种事,谁也不想。”
“是啊。谁也不想。”计昭南叹了口气,终是道:“那我先不打扰了。”
重玄胜也很有礼数地道别:“好,计将军慢走,府里确实还有些事情,我就不送了。”计昭南慢慢地离开了武安侯府。
脚步又沉了几分。
重玄胜从始至终,没有流露半点不满。
恰恰是如此,说明他已恨到极点,他绝不接受道歉。
这个仇家,是结下了。计昭南并不惧怕。
并不在乎谁会拿他当敌人。
只是确然在某一个时刻,感受到了孤独。他在霜风谷也是同样地在拼命,也是付出了最大的努力,他应该是问心无愧的。
但谁会真的相信他计昭南呢?
是啊,凭什么那么巧,姜望一进妖界,你就现化小月弟工八早口
等在了那里。凭什么那么巧,你前脚拐走姜望,后脚他就出了事?那可是姜武安啊!
不是什么温室里养着的所谓天骄。
是真正尸山血海里杀出来,从底层一步步走到高层,在战场上一刀一枪搏出来的军功。伐夏那么危险的战场,他都活了下来。
同无生教祖万里搏杀,他都成了最后的胜者迷界也去过,边荒也去过,祸水也去过。那么多的死地绝地,他都走了出来。
如今他比过往所有时候都要更强。怎么会去妖界的第一天,就出事呢?怎么一遇到你计昭南,就再也回不来?
如果说妖界是那么危险的地方,霜风谷是那么危险的地方那为什么姜望死了,你活着?你说你计昭南清白无辜。
让旁人怎么去信?“呵。”
计昭南无来由地轻笑了一声。
如果他不是计昭南本人,他也很难相信计昭南的清白。
若有人留影了他这个笑容。
“计昭南结束讯问离开北衙后的第一件事情竟是去武安侯府示威,在被博望侯拦下后,露出得意的笑容”
脑子里这些可笑而无聊的事情一掠而过。计昭南终是又叹了口气。
岁已深寒,霜风瑟然。街上的行人都少了难免显得冷清。
他独行。
他并不畏惧什么,也不觉得委屈。所有的一切他都承受。
只是有那么一些孤独。
身在故乡,竟比他乡冷。
他往前走了几步,脚步又停了下来。在长街的那一头,有两个人在等着他。
一个穿着军服,身量极高、脸型略长,高鼻深眸的年轻男子,推着一架木轮椅,轮椅上坐着一个头发簪得一丝不苟、表情温和亲近的男人。“这是干什么?”计昭南的表情变得很冷峻了,挑眉问。
“随便逛逛,刚好逛到这里。”膝上盖着一条旧毯子的男人说道:“这小子才被解除禁令,说是太想临淄了,还非得拉着我,天天大街小巷地推着我逛”
他的声音平缓,其间有一种很让人安心的力量。他这样说道:“走吧,也逛得差不多了。顺路一起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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