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逃避到承担,他又经历了什么?
姜望怔怔看着台上的赵汝成,继而又想到——
赵汝成为什么以邓旗之名参与黄河之会?
邓叔……怎么了?
面对大秦皇帝的问题,赵汝成仍然盯着黄舍利,专注于他的战斗,未再偏转过视线。
因而也就没有看到,姜三哥的眼神。
当然他心中是清楚的,恰因为太清楚,所以他其实不敢去看。
他只专注着他的战斗。
只问道:“尊荣如您,要承认我是皇室子弟吗?”
是的,他是认识当今秦帝的。
作为怀帝直系血裔,曾经的大秦正朔,他的那些父辈祖辈,倒也不是真的一无是处。
必须客观地说,留下了不少手段,做了不少努力。
只是那些手段、那些努力……在漫长的时光里,逐渐被湮灭了。或毁于岁月,或毁于追剿。
比如那些忠心耿耿、矢志复起正朔的老臣,死的死,贬的贬,变的变……
比如他从小,其实是养在河西郡王府中。
仍以嬴子玉为名,对外说是河西郡王之子。
自小锦衣玉食,接受最好的教导,只等时机成熟,就恢复正朔,登临大位——反正那些人是那么说的。
后来河西郡王嬴德昭窝藏案发,满门皆斩。
就又是另一段血泪了……
时任大秦镇狱司司狱长的邓岳,带着年幼的他逃离。
两人从此隐姓埋名,亡命天涯。
直到在庄国枫林城,才度过了一段难得的安宁的时光。
再到后来枫林城覆,边荒猎魔……
这就是他赵汝成一路走来所经历的。
当今秦帝说皇室子弟不该参战黄河之会。
他就反问,我是皇室子弟吗?
如果怀帝后人还能被承认。还应该被承认。
那么现在坐在大位上的人,是谁?
“当然!”
大秦皇帝的声音道:“昔年怀帝不端,自失其统。多年以来,宗室一直在寻觅血脉。你体内流淌的是秦室之血,这一点谁也无法抹去。你若回归秦室,朕可以许你一个皇子之名分,让你与他们公平相争!”
举座皆惊。
秦怀帝故事,没有人不知道。
而当今大秦皇帝的气魄,超乎所有人想象!
作为秦宣帝之后,篡夺了秦室江山的这一脉,他竟然在这天下之台,当着所有人的面,承认秦怀帝后人的皇室身份,并许以皇子名分,给予争夺大位的可能!
这是何等的自信!
非盖世雄主,不能为此事。
此时此刻,赵汝成只要点一下头。立享大秦皇子之尊,可以光明正大的与人争位。哪怕成功的机会渺茫,但至少不必再颠沛流离,生死孤悬。
换做任何一个人,代入赵汝成的立场,都很难不动摇。
但赵汝成依然面无表情。
聪明如他,哪里会不清楚?
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条件,这只能说明,当今秦帝这一支,早已经坐稳大位,根本不惧任何挑战。
大秦帝国在当今秦帝的统御下,赢得了河谷之战,重新确立了在西境至高无上的地位,同时把影响力向南域扩展,正是极盛之时。
这位至尊的气势也是可想而知。
而一旦他同意了,当今秦帝这一脉的最后一丝“不合正统”,也就此被抹掉了。
他是认贼作父!
“好叫陛下知道。”
“草民赵汝成,并非您的皇室子弟。来这观河台,是投身牧国,为国而争。”
他对着秦帝说话,但牢牢盯着黄舍利,右手伸到背后,虚握于脊柱之上。
他体内一直隐约啸动的剑鸣,骤然激烈了起来。
“今日以此剑……”
似有千柄剑、万柄剑,一齐在啸动。
恐怖的剑气席卷演武台。
他竟从自己的脊柱之中,拔出来一柄光华万丈的剑!
接道——
“陛见秦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