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且不说,谢正文见到的与自己一营的弟兄,全都士气高涨,已觉无不可胜,人人喊着必破齐贼。
而验证士气和想象的这一天,终是到来。
首先是守在陷阱阵地那里的兄弟们狼狈窜回,那种姿态令他莫名想到剑锋山失陷的那天凌晨。
一个异常嚣张的、战场上穿白衣的家伙领头,齐军的先锋营气势如虹,一路追杀到了山脚。
整个剑锋山上,驻扎了三万将士。
在防御的秩序里,以五段山分之。
包括谢正文在内的剑锋山一段守军,正要冲下去迎头痛击,把那白衣打成寿衣。
轰!轰!轰!
耳中只听得九天滚雷一样的闷响。
在齐军先锋营之后,无边无际的精锐大军,已如海潮涌来……很快就铺满了视野。
一时竟不知,人海何处有尽。
上面将官点兵之后,才得出敌军十万的结论。
这还只是前军!
齐军百万伐夏,并非虚言。
但更可怕的地方在于——
谢正文入伍多年,也算是老兵了。却从来不知道,十万人的大军竟可以变阵如此之敏捷、进军如此之速度。
他们剑锋山守军,平日里五千人一拨的轮番操演,都不能够这般自如!
真正在刀口上过活,在战场上乞食的人,当然能够明白这种强大。
懂得对手的强大,于是知道,何为恐惧。
立在高耸入云的剑锋山上,谢正文忽然感觉,自己所倚仗的,似乎不过是怒海中的孤礁。礁石或许依然坚固,但立在礁石上的自己,被吞没却是很容易的事情……
好在靖安侯毕竟是靖安侯,上面迅速有军令传下来,简练直接地调动防御,叫谢正文和他的这一队人,不至于失去了主心骨。
可是刚刚到达阵地所在——一段山的山阳石座、也即护山大阵七十二个小阵眼之“寒蝉鸣”。
他便听到了如重锤击石的沉重破空声,胆战心惊地抬眼一看,他好像看到了一艘飞在空中的船!
舟应行于水,此船飞于天。
遍体流转着冷酷的金属光泽,外壳被狰狞的铁刺所覆盖,形如凶顽飞兽。
不,不止一艘!
密集的钢铁飞舟似雁阵东来,以恐怖的速度迫近了!
飞舟外壳上的复杂阵纹,瞬间亮堂起来。
天地之间的金行元力迅速汇聚,很快凝成一支支钢铁棘枪,闪烁着森寒的光。
而在爆炸般的尖啸声中,漫天棘枪飞落——
一时如雹雨!
“结阵!结阵!”
谢正文听到自己的顶头上司在这样大吼。
“结——”
一杆棘枪贯穿了他的身体,将他钉在了山坡上,连同未竟的呼声,一同消散。
这些棘枪不但坚固、锐利,还具备很强的破法效果。
谢正文亲眼看到有人及时发动了防御道术,却也在一触之下就溃散,仍未能逃脱被钉死的下场。
旸谷的灼日飞舟、钓海楼的钓龙舟、决明岛的棘舟,乃是纵横迷界战场的人族三大飞舟。
其中灼日飞舟威能最强,钓龙舟速度最快,棘舟攻防兼备。
现如今这种军道杀器投入了齐夏战局,出现在了剑锋山。
谢正文觉得自己的腿在抖,心肝在颤,可身体里不知哪里涌出来的力量,让他的血液奔流!
或许是前些天靖安侯的战前动员。
或许是岷王大人立在山巅的伟岸身影。
或许是……昨夜读过的、父亲的来信。
他高高地跃将起来,以自己都没有想象到的敏捷,避开了一杆斜来的棘枪,扑落在战死的上司旁边,摘下了那枚兵都尉令。
“我乃大夏奉节府军,兵队尉谢正文!现暂代兵都尉!众兄弟听我号令!”
他一边高喊着,一边将道元灌入令牌中,往前一个翻滚,将这枚兵都尉令几乎是砸到了阵石上,铛!催动了这一处“寒蝉鸣”的阵眼!
嘒!嘒!嘒!
海量的元气聚集起来,发出无尽的蝉鸣之声,瞬间在谢正文上空撑起气罩——
嗖!
一杆棘枪将将坠射在他头顶,却被“寒蝉鸣”之气罩阻住了。
生死一线间!
破法棘枪在气罩中艰难前行。
谢正文顾不得抹去冷汗,跳起来一刀,便将它斩开!
“结阵!结阵!”他如死掉的那个兵都尉那般喊着。
还活着的兄弟们都向他聚集,迅速按照平时操演的那样,结成了简单的五行阵,聚集兵煞以自保,支撑“寒蝉鸣”小阵的运行。
这只是整个剑锋山的一角……但已经是他们很多人全部的剑锋山之战。
在剑锋山山腰处,以大夏靖安侯华鸿诏的视野看来——
一百艘钢铁棘舟绕剑锋山而飞,在完全不吝啬道元石消耗的情况下,漫天破法棘枪如雨倾落。
且落点极为精准,几乎全是抵着阵眼的方位,杀在关键之处。
嗖!嗖!嗖!嗖!嗖!
一轮齐射之下,剑锋山一段山的守军便损失惨重。
明明重建的护山大阵,阵眼位置已经重新调整过,却被齐人摸得这样清楚。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剑锋山的情报,已漏得如筛子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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