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杜延年可不是墙头草,十多年前,他发起盐铁之议,进贤良文学,十多年后,哪怕大将军霍光一意孤行想灭匈奴,杜延年也态度坚决地表示反对,最后竟让霍光改变了想法。
但这个人奇就奇在,倘若谏言不成,却也能尽力办事,为国事排忧解难,所以霍光才爱而信之,纳其忠言。
“杜幼公宰辅之才也,只可惜,是大将军的人。”
刘询颇为遗憾,他在用刘贺故吏王吉、龚遂时毫不担心,但对杜延年,多少有点膈应。虽然杜延年之子杜佗与他是好友,但杜幼公本人态度暧昧,若能在朝中留到倒霍之际,和丙吉一样明确站队,插霍氏一刀就好了,你提前跑了算几个意思?是要学伯夷叔齐,不食周粟么?
这点让刘询有些生气。
而且现在召回杜延年加以重用的话,等到来年,“竟宁”的真正用意暴露时,杜延年恐将成为朝中清流领袖,以其能力和威望,连西安侯任弘也不得不正视。
虽然异论相搅是好事,但刘询可不想战争的节骨眼上,再开一次盐铁之议。
但若不召也说不过去,于是刘询略加思索,露出了笑。
“倘若有杜延年和与赵充国、道远合力操办此事,何愁匈奴不灭?”
数日后,建章宫中,一道诏令下达,让魏相、萧望之等人面面相觑,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复召建平候杜延年,拜为西河郡太守!”
……
和魏相等人期盼的相反,也和刘询设想杜延年“以退为进”不同,杜延年一点重新出仕的心思都没有。
他年已近六旬,就想好好在家修律著述,让家学能传承于世,他父亲修了《大杜律》,他贡献《小杜律》,也算一是美谈了。
当长安诏书抵达时,杜延年推辞了第一次,但皇帝似乎是铁了心要他动身,当第二次诏令下达强征时,是杜延年的中子,在朝中做奉车都尉的杜佗来传。
杜延年的小儿子,有一只眼睛目盲但生性聪慧的杜钦也劝他道:“父亲倘若再不出仕,陛下或会以为你是对当朝不满,怀念大将军时了!”
他确实很怀念啊,倒不是说今上和西安侯之政不好,只是……
杜延年心中暗叹:“我忘不了大将军之恩。”
再推辞下去确实要惹怒天子了,对宗族不利,杜延年只好不情不愿地应征,接过太守冠带和印绶,只带了几个仆从,离开了南阳老家,前往西河郡赴任。
这一路可不容易,西河郡位于并州刺史部,横跨后世陕北、鄂尔多斯、晋西北,本是秦朝的“新秦中“一部分,楚汉时为冒顿单于所夺,置娄烦王,河南之战后,汉武帝元朔四年(公元前125年)分上郡北部和太原郡西部,置西河郡。
户十三万,口六十万,县三十六,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最关键的是,从长安沿着秦直道往北,经上郡过西河,可以通往朔方、五原、云中、定襄、雁门、太原诸郡,是当仁不让的“八郡通衢”。
杜延年在元霆年时,曾往返于西河朔方,迎刘询南下继位,对这里可不陌生,此地在后世干旱无比,到处都是光秃秃的黄土高塬,眼下却是沃野千里,谷稼殷积,牛马衔尾,群羊塞道,从各县的名字就能看出来富庶程度:“美稷、广田、谷罗、饶、富昌。”都是好地方呀。
元朔年后,西河郡成了汉朝历次对外用兵的后勤基地。
虽然皇帝定了”竟宁“之称,但杜延年却隐隐觉得,有任弘在朝,傅介子等用事,绝不会就此作罢,皇帝也态度暧昧,这项任命就透着不寻常。
但杜延年也无所谓了,他仕途之心已冷,最好的年华和才干,都献给了将军,曾登上二府御史大夫之位,如今再来做郡守,只感觉索然无味。
抵达西河后,杜延年既没有杀鸡儆猴立下马威,也没有勤勉劳碌希望做出政绩升迁入朝,只言:“孝武之世,征发烦数,今圣天子在位,当无为而治。”
然而就学起当年的曹参,自己整天痛饮美酒,跟他来的儿子和慕名来投的故吏见杜延年不理政事,想有言相劝,却被杜延年邀约一起痛饮。
西河郡的这般光景,自然被并州刺史报了回去,刘询不太高兴,觉得杜延年这是在蔑视天子,治郡不进,遂以玺书斥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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