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宗年故作迷茫:“右贤王何出此言?你这哪里是背叛匈奴,你是在救匈奴!”
“中原有一句古话,社稷为重君为轻……”
民为贵就不用说了,哪怕是常听吴宗年说中原典故的右贤王,听了也无法理解
吴宗年道:“所谓君,便是单于,所谓社稷,便是挛鞮氏的历代先祖的祭坛,是匈奴本身。死掉一个大单于,换上一位新的,匈奴社稷并不会因此被摧毁。”
他苦口婆心劝道:“汉与匈奴的战争,和过去匈奴与月氏、匈奴与东胡截然不同,天子对占据草原毫无兴趣,想要的,无非是匈奴成为臣服于汉的属邦,让边境无警。”
“但虚闾权渠不顾汉强而匈奴弱,一味要与汉构难,战于郊野,死的人将比草原上的花儿还多。匈奴已在黑白两灾中损失惨重,牲畜死十五,人死十二,藩属背叛,只剩下核心二十四长,根本输不起,再败一次就将分崩离析。而大汉却能一次次北征,直到将匈奴彻底打败,届时就会焚毁茏城,推平单于庭,等烽烟平息时,挛鞮氏恐怕再无遗种。”
亡国论,这也是右贤王等主和一派所持的看法,在先代单于亲征北庭撞得头破血流后,他认为,匈奴已经无法胜过大汉。
强弱有时,今汉方盛,乌孙城郭诸国皆为臣妾,而匈奴日削,十年不曾得一胜。反而是本土被不断渗透,战争的结果将导致匈奴亡国,挛鞮氏与匈奴国家一起倶成灰烬。
在吴宗年口中,右贤王与汉朝和谈的行为,竟成了忍辱负重,曲线救匈奴。保全右地部众,取代愚蠢看不清形势的虚闾权渠,延续挛鞮氏社稷,甚至还能光明正大,续娶他心爱的颛渠阏氏……
江山美人一起到手,连道德上的亏欠都在吴宗年的说辞下,变成了社稷为重,右贤王的心,开始慢慢动摇。
最后,吴宗年还抛出了两件右贤王尚不知晓的事。
“右贤王有所不知,坚昆王已经向大汉递交了降书。”
“李坚昆?”右贤王大恨,却不感到意外,从呼揭投降任弘后,坚昆国就开始与单于离心,不赴龙城之会,几乎成了独立一国,如今见汉匈交战,坚昆害怕被波及,也选择了站队,这就意味着,若右贤王不做出选择,战后坚昆、呼揭、小月氏恐怕要来瓜分他的领地了。
吴宗年步步紧逼:“而远在长安的左贤王稽侯珊,也愿意大义灭亲,为天子带领降汉匈奴,在漠南建一个新的单于庭!”
言下之意,若右贤王不识抬举,汉朝有的是取代他的人选。
“今事汉则安存,不事则危亡,望右贤王三思!”
吴宗年将皇帝那恩威并施的诏书念给右贤王听,汉朝的条件一一开出,诸如右贤王降汉,送质子入长安,四年一朝贡等。
有的条件右贤王一口答应,有的则讨价还价,诸如立刻举起反旗,配合汉军进攻单于庭,则推脱拒绝。
断断续续谈了一下午,双方勉强达成同识,右贤王才叹息道:“吴先生。”
“当初我以为,你是一位国士。”
右贤王看着吴宗年:“你确实是。”
“是大汉的国士。”
“右贤王很快也要成为汉臣了。”
吴宗年先是一愣,再揖道:“宗年希望能早日与西匈奴单于,在长安相会,用美酒代替刀刃,共述两邦之好!”
……
右贤王还是怕有人恨吴宗年追杀他,造成误会,派了儿子亲自送吴宗年回去。
离开右贤王领地时,吴宗年才用他宽大的袖子,擦了擦已经湿润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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