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没啥新意的守株待兔,但虞长史忍了好一会的马屁,此刻连忙奉上:
“都尉此乃老成稳重之策,比那黄口孺子任弘的险计,不知强了多少倍!”
虞长史又琢磨孔都尉的前后话语,问道:“都尉不吝教那任弘吠犬、田犬之别,莫非是想重用他?”
若真如此,那他刚才讽刺任弘的语气,是不是有些太重了?
孔都尉却大笑起来,指着虞长史道:“老虞,你真是说笑,任弘是何许人也,我哪敢大用!”
“除了傅介子这种,为了在西域做得大事,将各类罪徒、盗贼、恶少年甚至是杀人犯不加选择,全都往自己使团里塞的莽夫,放眼天下的太守、都尉,谁敢随便用任弘?”
虽然孔都尉与傅介子都在居延塞做过吏,算老同事了,此番傅介子归来,他还让苏延年、陈彭祖去迎接,傅介子推荐任弘做燧长,也一口答应。
但孔都尉与傅介子,性格上一个保守一个激进,完全是两类人。
他甚至不觉得,傅介子能在西域干出一番名堂,毕竟先前几波去西域的使节:一个卫司马、一个光禄大夫,地位都比傅介子高,去时斗志昂扬,却殒命黄沙,丧于匈奴、城邦之手。
孔都尉很想不明白,明明好好攒资历即可,他们这么拼命作甚?
所以,他看在傅介子面上,卖的人情,也就到此为止了。
“任弘祖父是任安,敢在陛下和卫太子中间骑墙,两面不讨好的巫蛊罪官,全家就剩任弘一个,人脉尽失,扶持他,我有何好处?”
“而当年举咎任安的人,现在做到什么位置了?二千石的国相!比我还高一级。”
“虽然他现在或许忘了任安的子孙,但若任弘冒头,迟早会知道……”
孔都尉摊手:“大家都是封疆大吏,何苦为了一个孺子,得罪同僚呢?”
“我看在傅介子面上,未曾克扣任弘的功劳,他得多少功,我便给他多少赏,既不压,也不抬,已是手下留情。换了别处,嘿,他恐怕连个小燧长都当不上,更别提能撞上两份功劳,竟真能突破百石吏的限制……”
“不过,国法的禁锢,立下足够大的军功,就能突破。”
孔都尉负着手,摇头晃脑,又说出了混迹二十年领悟的大道理:
“但官场的水深着呢,除却国法,因人情、关系而滋生的禁锢,更是无处不在。任弘以为自己破开了一层壁,但实际上,后面的墙壁,层层叠叠!对他的禁锢和打压,才刚刚开始呢!”
……
在孔都尉那进谏失败碰了壁后,任弘的日子变得很难熬。
满腔热血,被泼了一头冷水,任谁都不会舒服,任弘一开始猜想,会不会是孔都尉要纳其言而不用其人,撇开自己独占功劳?
但随着九月中一天天接近,塞外匈奴人依然在耀武扬威,希望能吸引酒泉守军西移,但敦煌塞内,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任弘便明白,自己的提议,直接卡在了都尉那,根本没上报太守。
他那个郁闷啊,琢磨了几天,反思了一下自己。
出塞的提议确实有点细节不足,让人难以信服,但哪个点子从一开始就是完美无缺的?完善细节,不是上位者需要调动手下各类人才去做的事么?
“所以,我的计策还是好计策,只是……”
没遇见对的人!
任弘算是想明白了,一拍脑袋:“我也是糊涂了。”
“真以为,人人都是卫霍,人人都是能青史留名的傅介子?”
终于,在敦煌塞外蹦跶的匈奴人,到九月中旬销声匿迹了,又过了几日,任弘也得知了一个让他不知是喜是叹的消息。
“匈奴右贤王、犁汙王数千骑入塞,为张掖属国都尉击破,大捷!”
……
PS:第二章在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