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足有三重,周长有七八汉里,人口近万,繁荣程度跟敦煌城差不多了。
任弘知道,后世龟兹最出名的有两样,一是佛,二是乐。眼下佛教徒还在忙着忽悠大月氏,尚未传入龟兹。所以拿得出手的,只剩下刘万年心心念念想看的龟兹舞乐了。
据说当年张骞第二次出使西域时,除了奇奇怪怪的植物种子外,还从龟兹带回去了一种让他过耳难忘的音乐:《摩柯兜勒》。
而汉朝的大音乐家李延年,以这种龟兹乐为基础,制作了28首新曲调,作为仪仗使用的军乐。任弘在傅介子军中时曾听过其中的《出关》《入关》之曲,确有肃杀雄壮之声。
只不知真正的龟兹乐,又是何模样?
龟兹人没让客人失望,他们还未抵达龟兹西门,便听到一阵乐曲之音。
等再近些,便能看到,龟兹城外聚集了许多人,乐曲源自大门左右,或站或坐的数十乐工,他们手里持竖箜篌、曲颈琵琶、五弦、笙、笛、箫、铜钹、贝、弹筝,吹拉弹唱一应俱全。
还有大大小小的各种手鼓腰鼓,鼓手们双手在急促拍打,齐颈的头发则在拼命摇晃。
这就是一个古代的摇滚乐队啊,可惜离夏天还早。
瑶光已停在前方,凝神细听。据刘万年说,她是精通乐曲的,随细君公主之女少儿学琵琶,不论马上弹还是坐着弹,技艺独步乌孙,大概能叫出每种乐器的名字,以及那些曲调的奥妙。
任弘就不行了,他只露出了会意笑。
哪怕跨越两千年,尽管乐器不尽相同,曲调也异,但这风格,是熟悉欢快的木卡姆没错。
而那些身穿绿色孔雀罗衫,脚踩红靴,头戴皮帽,蒙着薄薄面纱,扎着两条短辫子的龟兹姑娘,跳的是龟兹舞。或屈肘耸肩,或含胸扭腰,击掌合拍,额,旋转跳跃?
“这便是龟兹舞乐。”
一旁的刘万年看着旋舞的龟兹女子,有些小激动,他虽是乌孙王子,但没什么出门的机会。解忧公主远嫁乌孙时,从中原带去的舞人乐师人数少,且已老去,跳不动了。如今看到在西域独树一帜的龟兹舞乐,自是惊为天人。
任弘则在一旁偷偷笑,他虽然说不出舞蹈的奥妙,却能看到其中,有西域舞蹈传承千年的精髓,那就是……
扭脖子!
一个正宗的新疆小伙/姑娘,能不会扭脖子?
不过,龟兹舞女们的脖颈真的又长又细啊,好像瑶光也是如此,如白天鹅的颈,不知她扭不扭得起来?
当一曲终了,龟兹人热情好客的舞乐告一段落,乐工们停了手,舞女也陆续退下,几个光着上身的奴隶抬着一个步辇分开人群,缓缓而至。
一位老者坐于其上,身著染成蓝色的窄袖长袍,折襟翻领,腰束宝带,脚蹬长靴,以锦冒顶,头系彩带,与长长的头发一起,垂之于后。
“那便是龟兹王。”卢九舌对任弘道,而瑶光公主和刘万年也已下马,朝龟兹王行乌孙礼节。
她和龟兹王的问答,任弘是听不懂的,但当步辇被放下,龟兹王站起身来时,任弘便知道,自己错了,大错特错!
他本以为,按照龟兹人不论男女都要剪发及颈,唯王不剪的习俗,龟兹王顶多长发及腰。
但现在才发现,老迈的龟兹王,他苍白的头发,竟直接长到了脚后跟,得两个人在身后捧着才不着地!
而蓄起长发及腰的,是那个看到瑶光公主后,两眼放光,迫不及待上前行礼,与公主交谈满是笑意,只差趴下吻她靴尖的龟兹贵人!
任弘脸色一沉,喊来下属:“卢九舌,你来过龟兹,我问你,那个青眼黄须,貌似猕猴,面目可憎的龟兹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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