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了傍晚,她就能去见那个君主了。
这以后,四海升平,风调雨顺,岸上的人,都在歌颂国君的功德。
春雨不理解——为什么歌颂国君,不应该是歌颂水神吗?
水神却并不计较,她去见了君主一回来,总会带来一些东西。
那些东西十分珍贵,有盒子,有珍玩,总之是人间罕见的物件。
水神虽然不缺奇珍异宝,却总是格外珍惜,谁也不许碰。
那是国君送的东西。
是了,世上的男人就是这样——要把真心,寄托在物件上。
人间君主富有四海,给些什么都正常,不过春雨想起了在岸上生活的时候,那些巧取豪夺的人了。
做君主的,不耕田不种地,哪里来的财物?还不是管底下的人抢的。
“这是他给我的,我就喜欢。”水神答道:“不管是什么,都是他的心。”
春雨那种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大了。
有一天,到了那个相会的时间,潇湘让春雨拿出她最好的华服——那是从上头带到水里来的,哪怕水神祭典,也没见潇湘穿过。
那个华服上点缀着的珍宝,灿若星河。
春雨猜也猜出来,对水神来说,那恐怕是个大日子。
“国君——今日约水神何事?”
她也没指望水神能回答。
可水神那天心情好:“他说,有话跟我说。”
“很要紧?”
“自然要紧。”水神盯着铺满霞光的水面,笑容绝美:“他说话想来算数。”
穿上那件华服,水神的美丽,不可逼视,春雨不敢添乱,怕水神不高兴,就在底下等着,左等不来,右等不来,春雨上去,正看见那个穿黄袍的国君,怫然变色,拂袖而去。
非但没有跟水神盼望的那样,发生什么好事,反倒像是争吵起来了。
水神穿着华服,站在原地,盯着国君的背影,面无表情。
“水神娘娘,回去吧……”
天快亮了。
国君驻扎在这里许久的队伍,开始预备离开。
水神盯着那个决绝的背影,喃喃说道:“他好像变了。”
原来高高在上的水神,也会有这么脆弱的时候?
“人跟神灵不一样,自然会变。”
没想到,一边的芦苇丛里出来了一个人。
河洛。
河洛微微一笑:“早跟你说,人跟咱们不一样——你现在信了?”
表面上像是抚慰,春雨却觉得,这是落井下石。
潇湘没回话。
河洛接着说道:“其实,我可以帮你……”
潇湘猛然回过头,声音凌厉决绝:“你离他远一点。”
一瞬间,海上卷起了惊天巨浪,岸边的芦苇,全部被拍碎。
河洛僵在了原地,微微一笑:“我记住了。”
河洛盯着在晨曦之中离开的国君队伍,微微一笑。
不知道为什么,春雨觉得,那个笑容,带着几分残忍。
打那一天起,水神再也不上水面,把国君送来的礼物也全部收了起来,只是手里,还一直握着那个小环。
春雨也没有再上水面,但是时不时会听到,头顶上有一片嘈杂的动静,像是有许多的船在碰撞。
潇湘看着头顶,满眼忧虑。
终于有一天,有海罗刹来上报:“那位国君又来了!这是给您焚烧在水神祠的信。”
潇湘一愣,一开始是高兴的,可看到了那封信之后,沉水一样的眼里带了火,水面一震,大怒。
所有水族吓的全部跪下,眼看着那个信消融在水里。
没人知道,那封信里写的是什么。
唯独海罗刹战战兢兢:“大船——已经到了官定渡口了。”
是河洛的地方,入海口之一。
潇湘终于离开了水面,那一天,水面掀起了滔天巨浪,所有水族瑟瑟发抖——这是潇湘从来没降过的巨大水灾!
她要杀了景朝国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