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玄青骇然,“这两盆金边美人是谁送来的?”
“回皇上、回太后娘娘的话,这、这两盆菊花……”管事的太监吓得不轻,跪在地上抖如筛糠,连说话都不利索了,“奴才、奴才……”
燕王妃面色发青,她方才只顾着找靳月,只想着将靳月送到皇帝和太后面前,委实没想到这一堆菊花丛里,夹杂着两盆异种。
若是别的倒也罢了!
偏偏,是金边美人……
“太后娘娘,这一块好像都是燕王府送进来的。”芳泽解释。
太后的目光瞬时如刀如刃,狠狠剜过躬身行礼的燕王妃,“你干的好事!”
“太后娘娘……”
“你闭嘴!”不待宋宴开口,太后已厉声呵止,“都给哀家闭嘴,赏菊宴上,哀家原不想与你刁难,可你欺人太甚!哀家倒要好好问一问燕王妃,这是什么意思?”
燕王妃跪地,满面惊恐的盯着那两盆菊花,“太后,妾身不知……不知这是怎么回事?这两盆菊花不是燕王府送的,妾身就算浑身是胆,也不敢把金边美人掺合在菊花丛里,往您跟前送啊!”
“你是嫌哀家活得太轻松自在,刻意提醒哀家,当年哀家的小公主,是怎么死的吗?”太后气得面色发白,忽然眼前一黑,险些一头栽倒在地。
“母后!”宋玄青眼疾手快,当即扶住了她,“母后?母后?”
太后定了定心神,狠狠推开皇帝,冷不丁上前,狠狠一巴掌掴在燕王妃脸上。想当初,太后叱咤后宫,扶子上位,其手段之凌厉,非常人可比。
“隋善舞!”太后直呼其名。
燕王妃捂着脸,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连她自己都愣了一下,她已经不记得,有多久不曾听到过这三个字,除了当今太后,怕是无人敢提吧!
“哀家若不是看在燕王的面上,今日……”
“母后!”宋玄青是真的怕极了,他知道这两盆菊花意味着什么,更知道太后这把怒火无论如何都熄不了,但若是任由母亲动怒,只怕整个燕王府都要……
太后周身凌然,“怎么,皇帝也想劝哀家吗?”
“朕是担心母后的身体。”宋玄青眉心微皱,冲着芳泽使了个眼色。
芳泽扶着太后,用极为细弱的声音开口,“太后娘娘,您看看您这一生气,大家都跪下了,一个个战战兢兢的瞧着您。何况这里,还有个民女,此事若是传到了民间,成为街头……”
还不待芳泽说完,太后忽然推开了芳泽,视线直勾勾的盯着靳月腰间的北珠,“你这东西……”
芳泽瞳仁骤缩,“这东西?”
“这个?”靳月快速摘下腰间的北珠,毕恭毕敬的双手呈递,“这是民女的相公所赠,民女一直带在身上,若是太后娘娘喜欢……”
“放肆!”宋玄青轻嗤。
靳月当即垂首,不敢再言。
虽然这般成色的北珠不多见,但宫里也不是没有,太后岂会贪念这点小东西。
然则,宋玄青打脸了。
太后捏着靳月递上的北珠,轻轻的在掌心摩挲,光亮从头顶落下,穿过细细的珠空,似乎有什么东西倒影在了掌心里。
她第一眼看到这颗北珠的时候,几乎就可以肯定,是它!
没想到……
“原来在傅家手里。”太后好像突然平静下来了,意味深长的看了芳泽一眼。
芳泽颔首,将北珠重新递还靳月手中,低声叮嘱,“傅少夫人,您去偏殿歇息吧!”
这话是什么意思,靳月当然明白,无外乎是另有吩咐。
行了礼,也不管旁人的眼神夹杂着多少怪异,靳月便带着霜枝和明珠,跟着一名宫女急乎乎的离开菊花丛。直到走出去甚远,她还没能回过神,委实没闹明白,方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瞧着掌心里的北珠,靳月狠狠皱眉,傅九卿给的东西,到底有什么旋即?
想了想,她学着太后的样子,将北珠的珠孔对准阳光,有模糊的暗影,浅浅的落在了她的掌心。
靳月骇然瞪大眼睛,“月?!”
这珠子里面刻了字吗?
是她的名字?
月!
这是怎么做到的?
“真是奇怪,我怎么就没发现?”最让靳月不解的是,她都不知道的事情,为什么太后会知道?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太后与傅九卿,莫非有什么关系?
靳月一个头两个大,谁来告诉她,究竟是怎么回事?
菊园里,风吹着菊花瓣盈盈落下。
燕王妃还跪在地上,太后未让其起身,她哪敢起身。金边美人这两盆菊花,怎么出现在这里的,已然不重要,重要的是……太后要不要给燕王府这个脸面?
小公主之事,是太后心中最大的痛,宫中内外,无人敢提。
这金边美人原是幽州所出,因为极难培植,向来作为进贡送入宫中,颇受先帝喜欢。先帝宠爱齐妃,也就是现在的太后,将金边美人移植到齐妃宫中。
太后原有一儿一女,幼女体弱,一出生便被精心的养着。
后宫争斗不休,有废妃不甘失败,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思潜入宫中,谁知却撞上了躲猫猫的小公主。公主才四岁,被杀死在先帝所植的“金边美人”丛中。
至此,先帝下令,焚烧宫中所有“金边美人”,不许任何人栽种。
因为公主之死,太后一蹶不振,若非后来发生的事情,只怕她还陷在幼女之死的痛苦中。
宫中不许培植之物,不代表宫外没有,“金边美人”终究是稀罕物,先帝并未赶尽杀绝,只是顾着丧女之痛,自己不愿瞧见罢了!
“太后娘娘!”宋宴求情,“这两盆菊花,委实不是燕王府所有,谁也不知道为何会混入宫中,请太后娘娘明察!”
小太监递来的记录册上,写得清清楚楚,这两盆菊花,就是燕王府送进来的,上头还有燕王府管家的亲笔签名,定然是错不了的。
宋宴,百口莫辩。
“跪着吧,什么时候开席了,再赴宴!”太后拂袖转身。
丧女之痛,犹如剜心。
太后没有杀人也没有动刑,已经是看在燕王府的面上。 可是,对燕王妃来说,太后让她在所有人面前颜面尽失,成为众人眼中的笑话,比挨刀子更让她生不如死。因她一人,彻底丢尽燕王府的脸面!
“娘,我去找爹!”宋宴咬着后槽牙。
燕王妃快速拽住他,“你现在去找你爹,是嫌事情闹得还不够大吗?宴儿,去盯住靳月,今日既然入了宫,无论如何都要把你妹妹保出去!”
都到了这个时候,燕王妃还没忘记自己入宫的初衷,事情已然这样,若再功亏一篑,那才是真的……
宋宴攥紧袖中拳头,“娘?”
“快去!”燕王妃默默拭去眼角的泪,“为了你们,娘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小王爷,走吧!”程南忙道。
宋宴面色发青,恨恨的转身离开。
“王妃?”拂秀哽咽。
“被人算计了!”原以为是螳螂捕蝉,却没想到黄雀在后,燕王妃自己也没想明白,为什么会这么巧,为什么这两盆菊花会出现在这里。
她原是想借着太后惊诧于靳月容貌之际,提及收靳月为义女之事,让众人知道傅家与燕王府并无冲突与矛盾,此前皆是一场误会。
只要是误会,就不存在宋岚大动干戈,抢人夫婿。
如此,她便可当着皇帝的面,求了太后释放宋岚。
拂秀仲怔,“王妃,您说会是谁?”
谁?
看靳月方才的神色,似乎并不知情,而太后……就算太后厌恶她,也不会自揭伤疤,所以燕王妃这一时半会的,委实想不出来,还有谁能布下这般暗局,足以用环环相扣来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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