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苍点点头,瞧得出来,靳月是真心想帮他找人。
“他的后背有一颗黑痣!”漠苍说。
靳月“噗”的喷出一口茶水,舌尖烫得发麻。
“少夫人!少夫人!”霜枝慌忙去倒了一杯冷水,“快,润润口!”
靳月忍着疼,灌了口冷水,眼泪星都出来了,“你、你再说一遍,在哪个位置?”
漠苍指了指背部,“背上,脊梁骨位置。那个……你没事吧?烫着没?”
脊梁骨位置?!
“还有没有别的?”靳月推开霜枝,以指关节揩去眼角的泪,“我总不能扒人衣裳,一个个看黑痣吧?”
“还有还有!”漠苍忙道,“我娘说,云中客的脚底心有个胎记。”
眉心突突的跳,靳月瞧了瞧紧闭的房门,又若有所思的盯着漠苍。
漠苍期许满满的望她,“这样够不够清楚?只要能帮我找到他,让我做什么都行,就算要我的命,我也在所不惜。”
“你真的是来查案的,不是来杀人的?”靳月问。
漠苍摇摇头,“我娘说,他知道一些事情,但他没有能力去力挽狂澜,所以干脆隐居山林,失了踪迹。所以我不是来报仇,我只是想替我娘完成心愿,想为我舅舅求一个清白。”
“你舅舅干了什么事?”靳月挠挠头,“杀人放火?烧杀抢掠?你是南玥的人,南玥的案子跑到我大周来查,你脑子进水了吧?”
“不不不,我舅舅不是南玥的人,我母亲是大周人士,我舅舅也是。”漠苍他虽然跟着母亲,学了一口流利的大周话语,但在南玥了这么久,在表述上有些困难。
靳月的眉心狠狠皱了皱,“说得我脑子发昏!”
“我父亲是南玥的人,我母亲是大周人士,他们结合,就有了我!”漠苍眨着眼,“我这么说,你能听懂吧?”
靳月点头,“能!”
“所以我舅舅也是大周的人。”漠苍急得满头是汗,“这案子不是南玥的男子,是你们大周的冤案,我、我……我就是……”
说到最后,漠苍变成了结巴。
舌头打结,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靳月示意他别着急,“行了,我听明白了!到底是什么案子?”
“叛国!”
两字一出,靳月骇然站起身,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死死盯着漠苍,半晌没敢吭声。
难怪爹说,让她别什么案子都接,这案子还真是碰不得,弄不好,满门抄斩,诛九族,都是分分钟的事儿,她可不敢轻易的连累父亲,还有整个傅家。
“对不起!”漠苍叹口气,扶着桌案回坐,“就当我没说过。”
他之前一直不敢说,也是知道其中利害,一旦掺合进来,很多人都会受到牵连,会死!大周现在和南玥水火不容,能容忍他一个南玥的人,在京都城内自由行走,已经是大周的宽容。
若是再去查这种事,想必……
“太难了!”靳月深吸一口气,“我帮不了你!”
漠苍点点头,“我能理解,所以我没打算让你们帮我查,我只要找到云中客就行了。是死是活,我自己一人承担,这毕竟是我的个人恩怨,同你们都没有关系。”
“我帮你找云中客,其他的……就当我没听过。”靳月退一步。
漠苍感激涕零,这会是真的给靳月跪下了,“大恩大德,我愿意当牛做马报答你!”
“男儿膝下有黄金,不必如此!”靳月快速将他搀起,“我帮你找人,是因为我觉得你从南玥跑到这儿,若不是抱着破釜沉舟之心,绝对不会有这样的毅力。就这份孝心,我乐于成全!”
“谢谢!谢谢!”漠苍拭泪,“我在大周举目无亲,若不是你收留我,我一定、一定会……”
瞧,这人一紧张就结巴。
又哭又笑的表情,逗得一旁的霜枝也跟着哭笑不得。
“你在这儿歇会,我再去问问我爹。”靳月起身,“我爹的脾气有时候不太好,不过……他很疼我,等着!”
“多谢!”漠苍行礼。
靳月走出门,冲明珠递了个眼神,“盯着他,我去去就回。”
明珠颔首,老老实实的站在房门口守着,一颗心却高高悬着,漠苍一番话,夹杂了太多的信息,若是少夫人察觉一二,只怕……
大堂内,四海正在抓药,靳丰年站在水盆边上洗手。
见着靳月过来,靳丰年头一扭就朝着后堂走去,一副“老子不愿搭理你”的嫌弃表情。
“少夫人?”霜枝都瞧出来了,“靳大夫生气了!”
“老小孩发脾气了。”靳月抿唇,笑得眉眼弯弯,顺手抓了台上的果子,慢悠悠的掀开帘布,“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哄哄!”
“是!”霜枝颔首。
靳丰年还真是动了气,对着靳月爱答不理,就在后院抖着手,倒腾他的草药。
“爹,生气了?”靳月笑嘻嘻的凑上去,“爹?爹!爹。”
“你闭嘴。”靳丰年哼哼两声,“不要跟我说话。”
靳月曲着一条腿,单腿站立,吊儿郎当的靠在廊柱处,美滋滋的啃着果子,“爹,那是不是你生在外面的野儿子?”
“什么?”靳丰年拎起边上的柴片,“你再说一遍!”
惊得靳月当即窜到了栏杆上,攀着栏杆直撇嘴,“爹爹爹,有话好说!”
“要不要好好说话?”靳丰年冷声问。
靳月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要!”
“下来!”靳丰年咬着后槽牙。
靳月从栏杆上爬下来,鼓了鼓腮帮子,默默的用果子堵住了自己的嘴。
这么生气,还不是恼羞成怒?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还不知道你在想什么?”靳丰年插着腰,“你是我闺女,肚子里那些弯弯绕绕,我一摸一个准。我可告诉你,我靳丰年这辈子就你这么一闺女!听明白没有?”
靳月连连点头,咬一口果子,“听明白了!”
俄而又小声的问,“可是爹,为什么人家连你的黑痣都知道?还知道得那么清楚,就在脊梁骨……哎哎哎,爹爹爹,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哎,别打……”
靳月鞋都掉了一只,被靳丰年追得窜上了树。
“你下来!”
“我不,下来会被你打死的!”
“你下来,我保证不打你!”
“大夫的舌头阎王爷的嘴,我信你才有鬼!” 靳丰年气得直哆嗦,站在树下仰头望着那光着一只脚的死丫头,“天底下那么多人,难道就我一个人背上有黑痣吗?往我头上扣屎盆子,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靳月喘口气,还好当初在靳家庄,爬树惯了,要不然真的要被爹打死了。
“那你脱了鞋子让我看看,要是你脚底没有胎记,我就再也不提了。”靳月哽咽两声,一副泫然欲泣的凄惨模样,“我这么较真还不是为了我那苦命的娘,年轻轻的给你生了两个闺女,那是怎样的功劳。可你呢?一眼没看住,就被人家给害死了一个。”
说到这儿,她装模作样的揉着眼睛,直到眼睛通红才继续抽抽道,“现在我们爷俩相依为命,我得为我娘,把你守住了!别到时候,在咱们靳家祖坟地,迁个莫名其妙的妾室进去,膈应着我娘!”
靳丰年七窍生烟,就差拿斧头砍树了。
听听,听听,这是闺女该说的话吗?
“好,你要看脚底板是吗?好,我给你看!给你看!死丫头,待会看我不打死你!”靳丰年骂骂咧咧的踹掉了鞋子,狠狠扯下袜子,扶着一旁的树干,将脚底板朝上,“看清楚了吗?”
靳月的眉头,狠狠皱了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