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过神,傅九卿淡然开口,“准备吧!”
君山张了张嘴,终是没再劝阻,公子决定的事情,除了少夫人……无人能改。
待君山离开,傅九卿立在窗口。
帐帘半卷,外头荒凉而炎热,在这片炎热的土地上,看不到半点生机,不似大周时的春日苍翠、繁花似锦,他忽然想起了靳月离开大周时,眼底的失落与隐忍的悲伤。
“等我!”他低声呢喃。
也不知远方的她,在做什么?
是否也如他现在这般,想着、念着、牵肠挂肚着?
赈灾之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偶尔也有些绊脚石,傅九卿亦安然处置,事必躬亲,亲力亲为,别说是百姓感恩戴德,饶是随行的官、员亦是有所触动。
病怏怏的七皇子,拖着病体去关慰百姓,安抚当地官、员与乡绅,全然没有架子,话虽不多,所行皆是实事!
对老百姓而言,需要的便是这样的皇子;对当地的官绅而言,所谓的责罚,委实不如这样的上下一心,相互体恤!
一时间,北澜七皇子,有口皆碑,民心所向。
只是,一番操持下来,七皇子病了。
“七皇子身子不适,暂时不便见诸位,若是有什么事儿,诸位可自行处置。”君山立在帐外,躬身冲着诸位大人行礼。
见着众人久久不肯散去,君山又道,“七皇子原就身子孱弱,若是真的有什么事儿,诸位……怕是不好跟主君交代!”
这是实话。
谁不知道,大皇子和八皇子原就因为“谁人赈灾”之事,争执不下,结果主君直接将重任搁在了七皇子肩头,这意味着什么,自无需多言。
七皇子从大周归来,需要功勋防身!
主君这是看重七皇子,怕是起了立太子的心思……
众人面面相觑,终是各自散去,不敢再打扰。
已唬住了众人,是以当天夜里,傅九卿便悄然离开了营帐。
北地凶险,又是西梁境内,寻常尚且不敢轻易踏入,遑论现在这个时候,西梁国内形势严峻,君臣离心,底下各自为战,全靠慕容天涯这个摄政王与萧北望大、将、军镇着。
不然,早乱套了。
远水镇这地方,偏僻难行,正因为如此,才更安全。
端坐在小酒馆的二楼,傅九卿白衣如旧,半副面具遮去了半张脸,执杯在手,不动声色的饮茶,一举一动极尽矜贵优雅。
“公子,外头来人了!”君山行礼。
傅九卿放下杯盏,薄唇微启,“来的是主,还是仆?”
“是仆,主在外!”君山回答。
勾唇冷笑,傅九卿的口吻略显轻蔑,“传说中的西梁摄政王,似乎也没那么厉害!”
透过窗户的缝隙,能看到两名男子,应该就是慕容天涯的探子。
稍瞬,外头的人终于走了进来。
都说西梁的摄政王——慕容天涯,俊色无人及,堪与北澜的七皇子相比,绝色无双,清隽至极,今日一见,诚不欺!
只是,慕容天涯的年纪,与傅九卿所想的有所出入。
眼前的人,很年轻。
非老态龙钟,非老气横秋,慕容天涯整个人透着恬淡从容之色。
君山放眼瞧着,忽然生出怪异的感觉,这慕容天涯倒是与自家公子的气质,颇为相似,若非隔着家国天下,委实成为至交好友!
“上茶!”傅九卿开口。
慕容天涯冷笑着,“本王可不是来喝茶的!”
“此乃西梁境内,真正冒险的似乎是我,不是摄政王!”傅九卿几不可见的弯了唇角。
慕容天涯坐定,冷着脸开口,“既是如此,大家有话便说,各表诚意如何?”
骨节分明的手莹白如玉,搁在案头轻轻敲了两下,傅九卿戴着面具,只能瞧见削薄的唇,唇线紧抿,周身隐隐散着凉翳之气。
“本王喜欢跟守信的人合作,如此胜算更大,当然,北澜人出尔反尔也不是一回两回,但七皇子似乎有所不同。”慕容天涯音色沉沉。
傅九卿不动声色,“何以见得?”
“因为,七皇子……有软肋。”
四周骤然陷入一片令人发怵的死寂中,宛若山雨欲来时的沉郁,裹挟着瘆人的寒意,而这份寒意……便是来自于眼前这位,病体孱弱的北澜七皇子。
隔着面具,傅九卿目色幽邃,盯着慕容天涯。
蓦地,他牵起唇角,捏着杯盏的指关节,略泛着青白色,“你,不是慕容天涯!”
“本王不是慕容天涯,又会是谁?”
是谁?
傅九卿的眼神太过幽沉,漆黑如墨,无光无亮,宛若能刺破一切,看穿一切。
“既不被信任,不谈也罢!”他起身,缓步朝着门口走去。
身后的慕容天涯,依旧坐在那里,但他隐约能察觉,慕容天涯的呼吸节奏有些乱,所以……他的猜测是对的,他是对的。
立在门口位置,傅九卿顿住脚步,终微侧过身,回望着眼神略略发直的慕容天涯,“慕容天涯,不愧是西梁的摄政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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