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盯着桌面,嘿嘿一笑:“前后五百年人已无敌手,岂是妄言?徐家渭熊,想要与老夫比肩,还早得很呐。”
要知道老人早年初入上阴学宫,自号三甲,剑走龙蛇,于湖畔大雨后泥泞中一气呵成《砥柱录》,开篇便言要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这些年行走四方八荒,闲来无事,便教了陆诩落子生根,如何去接地气。教了李白狮声色双甲,教了那伪王妃如何媚人祸国,替一位女子代笔了《女戒》,让广陵王烹杀了次子,误导了钦天监那帮无知后生,等等,只要他愿意,谁不是他手中棋子?接下来他要去教一个叫挎木剑的温姓小家伙如何用剑。西楚老太师亡国后除了滔天记恨于人屠徐骁,还捶胸顿足大骂老黄獠以三寸舌杀三百万人,说得便是这老头了。只不过这些风云跌宕江山倾覆,皆成棋盘上的定式,留于后来人。
分辨不清具体年纪的老人捏起一颗位于桌面正中一颗浑圆鹅卵石,“姓赵的这位,落子在天元,不知天高地厚,行事倒也可爱。”
坐在一根小板凳上的老头眼神转换,落于石子最为密集的当中一颗硕大石子,“第十一王明寅,当先一冲。置死地,能否后生?”
视线再轻轻一转:“王家有女持刹那,是拼死一断还是妙手一镇?”
老人不停神叨叨地喃喃自语,瞅见了那只盘旋的青白鸾,啧啧道:“乱象横生,乱,真乱。乱中有序。”
最终,老者伸出两根手指习惯性摩挲斑白双鬓,皱眉道:“莫非今日素王便要对上大凉龙雀?容老夫算上一算。”
老人不去看桌上纹抨乱局,复尔长考一番,本意是掐指算上一算,不曾想这一闭眼,就变作了休憩打盹,再不去管那桌上棋局,咂摸咂摸嘴巴,半睡半醒间细声呢喃道:“鱼香真香。”
这馋嘴又惫懒的老头儿,真是那被上阴学宫大祭酒毁誉参半笑称“超凡入圣,绝无俗气,果真不是个人!”的上下五百年棋坛第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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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好似寻常老儒的老头儿才刚要酣睡,那一头彻底平地起惊雷。
连绵不绝!
“吴家后生,真心寻死不成?!素王剑做摆设到何时?”
老剑神何谓名中有剑罡?
只见李淳罡手中剑青芒猛然间一涨再涨,哪怕是裴南苇都可清晰看见老剑神三尺冷锋宛如青蛇盘踞,先前只是丝丝缕缕,瞧不真切,当下则是青气粗壮如手臂,完全盖过了利剑本身,一剑撩起,将吴六鼎手中被削得如同短小匕首的竹竿彻底碾作齑粉,这还不止,原本游刃有余的吴六鼎终显狼狈,袖口被凌厉剑气削下一角,李淳罡似乎根本不想给吴六鼎将素王出鞘的机会,大笑一声,得势不饶人,一番剑术较技,洞悉此子分明选了一条霸道剑的冷门路数,你要霸道,就剑士而言,老夫一生对敌无数,谁能比两袖青蛇更霸气?
老夫一剑无非起与落。
东观广陵大潮,踏潮头而过江。北看千万野牛奔腾,踩牛身如履平地。南临汪洋巨浪拍头,一剑炸开江海。西上烂陀山以剑问佛,斩杀罗汉二十三。
李淳罡剑势再涨!
就没有尽头吗?
莫不是要一鼓作气再入陆地剑仙境界?
手中无剑的吴六鼎已经数次在鬼门关徘徊而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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