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凤年抬头看了眼天上,又看了眼远处的人间。
眼神恍惚。
刹那间天地倒转。
不是谪仙人,而是真正的无数天上人在人世间。
徐凤年闭上眼睛,轻轻呼出一口气。
一步跨出,便是阴阳之隔,天地之别。徐凤年的身影如同走入一道水帘,凭空消失不见。
而那座太极殿之上,气氛凝重。
等到那个年轻藩王离开,满朝文武一时间都有些懵,先是得到皇帝陛下授意的掌印太监,让人小心翼翼将孙希济的遗体小心搬出去,到头来竟然只有平章政事唐师默然跟随,如同为人抬棺一般。其余大臣都留在大殿没有挪步,李长吉和程文羽不约而同低声骂了声北凉蛮子,不知不觉成为目光焦点的礼部侍郎苏阳倒是泰然处之,哪怕将军赵云颢怒声斥责他全无楚臣风骨,苏阳只是冷笑不止,中书省和门下省都已经群龙无首,执掌六部的曹长卿更是不知所踪,这使得吏部尚书顾鞅一跃成为大殿上分量最重的官员,顾鞅看着一派乱糟糟的场景,虽然自己心如乱麻,这位大楚天官仍是沉声道:“今日之事,还请各位退朝之后闭紧嘴巴,决不可说起陛下离京一事,记住,陛下依旧身处西垒壁前线战场,陛下是在为我大楚御驾亲征,若是万一有人管不住嘴巴,本官定会竭尽全力,不惜冒着党同伐异的骂声,也要严惩不贷!勿谓言之不预!”
与顾鞅派系分属不同阵营的镇南将军赵云颢阴沉道:“这一次,本将愿做顾大人门下走狗!”
户部尚书是个古稀之年的老好人,曾是大楚前朝公认的捣糨糊高手,这一次也破天荒坚定表态道:“诸位!听我一言,危难之际应当同舟共济,可莫要行误人且自误的凿船之举啊。大楚病入膏肓矣,我辈慎言慎行啊。”
顾鞅突然盯住苏阳,“苏侍郎以为如何?”
苏阳笑眯眯道:“若是别人说这种话,我苏阳听过就算了,可既然是顾尚书,就不同了。”
言下之意,是我苏阳已经快要上岸找到下家了,一般人拦阻我浑水摸鱼,我苏阳鸟也不鸟他,可既然是你这位同样跟离阳朝廷眉来眼去的吏部尚书,那咱们就都悠着点,既然大伙儿都是要卖身离阳赵室的,现在就别各自杀价,以免双方好好的玉石价格给作践成了白菜价格,岂不是白白便宜了离阳。顾鞅点了点头,苏阳敏锐捕捉到尚书大人眼中的那抹鄙夷,侍郎大人心中冷笑,说到底,你我都是卖身的青楼女子,你顾家不过就是价格高些,我苏阳不过就是今天在大殿上比你少了几两文人骨气,可你顾大人五十步笑百步,也不嫌丢人?
西楚庙堂唯一一个目前身处京城的大将军,骠骑将军陈昆山沉声道:“从现在这一刻起,满城戒严,只准入城不许出城!”
这一句话只是让人略微惊讶,但是下一句话就让某些人脸色发白了,“若是被我京城禁军和谍子,发现谁家有信鸽飞起,那就以叛国罪论处!满门斩立决!”
殿外。
一位身穿蟒袍的宫中太监背着裹在绸锻里的尸体,快步走向宫外的马车。
槐阴唐家的家主,大楚的从一品平章政事,唐师跟在身后,凄然低声道:“孙希济,世人皆言人须往高处走,你为何偏偏要从离阳庙堂来到这座庙堂。”
唐师老泪纵横,突然加快几步,对那名太监喊道:“我来背!”
蟒袍太监满脸惊讶看着年迈老人,唐师凄然笑道:“老人背死人,慢一些又何妨?”
唐师背起孙希济,缓缓前行。
满城春风里,一个名叫孙希济的昔年大楚风流人,在一个叫唐师的老人后背上,无声无息,落叶归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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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会缓缓散去,众人头顶,一抹璀璨剑光升起起于皇宫大内,落在皇城大门外。
踩在剑上的姜泥茫然四顾,怎么突然就找不到他了?而且一点气机都感受不到。
她尽量让自己静下心,闭上眼睛,满湖剑瞬间掠起飞向京城四方。
十万飞剑恰如一朵巨大莲花绽放于广陵道。
姜泥开始试图凭借世间剑意与天地相通,以此来断定徐凤年的大致行踪。
她心头默默起念,一定要等我。
她突然睁开眼睛,有震惊,有疑惑,有惶恐,有惊惧。
剑心自明,告诉她徐凤年其实就在附近。
她开始驾驭数千飞剑掠回皇城。
然后她发现有数剑妨碍剑心,好像在绕路而行。
她御剑而去,悬停在空中,抬起头。
若是有澹台平静这般大神通的练气士宗师一旁观看,就能够发现有一条雄踞京城的巨大白龙,口吐龙珠。
而那颗龙珠已经快要支离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