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优势则在于陈望是当之无愧的天子近臣,是当今皇帝一手扶持起来的心腹,最重要的是,陈望无论是在帮助殷茂春主持京评地方评、还是在勤勉房担任“帝师”、或是最后高升中书省,陈望的为人处世和性情秉性,都落在整座太安城眼中,比起一鸣惊人后便锋芒毕露的老首辅张巨鹿,陈望给人的印象始终温良如玉,骨子里并不是一个充满侵略性的角色,这对庙堂文臣而言,无异于一个天大利好消息,因为这意味着一旦陈望将来出任尚书省一把手,整个离阳官场都将迎来一段相对安稳的太平时期,即便依旧会有这样那样的官场倾轧,但只会各有升贬,而不分生死,甚至不会出现那种由于为一人憎恶而导致一生仕途禁绝的凄凉情景。
说来很奇怪,现在整座离阳官场几乎所有人,都不明白步步高升的陈望做官所欲何为,陈望从无亲口说过,也从无此类情感流露。
这次陈望出现在车队,印绶监掌印太监刘公公也是在见到这位左散骑常侍本人后才惊觉,至于陈少保为何会秘密加入车队,刘公公一干人等都讳莫如深,甚至不敢妄自揣测。
所以当此时此刻陈望开口提出他要马上离开车队,分道扬镳往北而去,三位蟒服太监面面相觑。
陈望的神色露出一抹恍惚,快速收回思绪后,轻声笑道:“三位公公可能忘记我的老乡在北凉幽州了。”
衣锦还乡?
刘公公小心翼翼试探性问道:“陈相公需要几千京畿骑军护送?”
陈望摆手道:“一骑都不用跟随,我岂敢公器私用。”
不等刘公公说话,另外一位印绶监老太监就火急火燎道:“陈相公,万万不可!陈相公且放心,若是将所有御前侍卫和京畿骑军都交予相公,咱家三人也没那胆子,毕竟朝廷的体面不容有失,可相公带走一半人马,相信谁也不会多说半句,若是真有谁敢……咱家就拔了他的舌头!陈相公是当今离阳的中流砥柱,切不可在北凉有半点风险,否则咱家三人也没那脸皮活着回京城了!”
掌印太监刘公公也深以为然地使劲点头。
陈望笑道:“三位公公,陛下已经亲自恳请一人护送我回乡。”
大半辈子都在太安城皇宫里头耳濡目染,最是擅长咬文嚼字的三位老宦官顿时悚然一惊。
恳请!
当今天下,谁能够让皇帝陛下“恳请”出手护送陈望还乡?
东越剑池的柴青山显然没有这分量,吴家剑冢的老祖宗恐怕也差了些许火候。
陈望点到即止,与三位印绶监太监交待了一些送旨相关事务后,就起身离去。
三位蟒袍太监在亲自把陈望送到厅堂外后,看到台阶下站着一位容颜年轻的陌生宦官,细看之后,仍是记不得印绶监何时有过这么一位小辈。
但是陈望在见到他后,微微点头致意,后者竟是无动于衷,两人转身离去的时候,隐约是年轻宦官的身形更靠前一些。
没过多久,一辆马车悄然离开小髯坡驿馆,往北而去。
陈望登上马车前,向马夫作揖致谢道:“劳烦先生了。”
只在普通宦官服饰外套了件外衫的年轻官宦,脸色冷漠。
马车缓缓,不出半里地,有两骑停在驿路旁边,一名背负剑匣气态森严的老者,一名貌美如花的佩刀女子。
正是年轻藩王当年亲自吸纳进入拂水房的指玄境高手糜奉节,还有如今在拂水房如日中天的樊小柴。
这两骑充当扈从,不远不近跟随在马车之后。
在下一座驿馆,又有个拎了壶绿蚁酒的北凉年轻官员登上马车,与陈望相对而坐。
他看着这位与自己年龄大致相当的左散骑常侍,看着这个北凉人氏在离阳朝廷官位最高的陈少保,他扬起手中的酒壶,笑问道:“陈大人,要不要喝点?”
陈望脸色平淡,摇了摇头,“不喝。”
他心中叹息。
善者不来来者不善,估计咱们王爷这回要吃不了兜着走喽,难怪不敢亲自过来碰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