莘迩就叫堂外侍立的乞大力,取了个棉垫进来,衬到曹斐所坐胡坐的上头。
乞大力出去后,莘迩转目张浑、陈荪、孙衍、黄荣、羊髦、张龟等人,问道:“公等对这两件事,怎么看?”点名张浑、陈荪,问道,“张公、陈公,有何高见?说来听听吧。”
曹斐毕竟久在中枢,这些年大朝会、小朝会没少参与,也算是受到了政治上的锻炼,他适才说的那两条,都挺对,张浑、陈荪同意他的意见。
不过张浑补充说道:“拓跋倍斤仗着秦虏的威势,会不会撕毁与我定西的盟约,犯我朔方?这是有可能的,但拓跋倍斤狡诈之徒,他又岂会看不到,慕容氏一旦覆灭,氐虏就将独霸北地,这对他继续在代北称王称霸,会是很不利的,故此,为了他自己的利益起见,我度料之,他应该是也有不撕毁与我定西盟约的可能,并且,他没准儿还会加强与我定西的盟友关系!”
莘迩以为然,颔首说道:“张公深谋远虑,这确实是有可能的。”
张浑接着说道:“殷荡兵败,而桓蒙继伐蜀功成,今又取南阳功成,江左目前已是暂无人能再於声望上制衡桓蒙。
“桓蒙扼建康上游,控荆、益诸州,其治下的兵、民、赋收几为江左之半,观唐室南迁江左之后的过往故事,几次内乱,多是从荆州起,他的确是已经成为江左朝廷首要的威胁。
“可以预见,长则三两年,短则一两年内,江左必定会陷入建康朝廷与荆州军府的内斗之中不息,直到两边斗出一个胜家为止。
“骠骑说,我定西与桓蒙的盟约,大概於今后是指望不上了,这诚然不错。
“然而,明公,殷荡兵败此事,对我定西却也不是只有坏的影响,没有好的影响。”
莘迩从容问道:“张公此话怎讲?”
张浑说道:“就如明公适才所说,因为殷荡的兵败,桓蒙成为江左的心腹大患,较长时间内,扬州不会再是贺浑邪的威胁。贺浑邪此羯,狡诈类如拓跋倍斤,并且亦一贪婪之徒也,他之前趁慕容暠之死,大举起兵,乃是要与秦虏争邺,换言之,是要与秦虏争河北的,之所以随后降附蒲茂,不是别的原因,而正是因为殷荡的北伐,他无力两线作战,不得已而降之也。
“而如今,扬州、江左不复再有北伐徐州之能,如我料得不错,以贺浑邪的狡诈贪婪,他一定是不甘於久为氐臣的,——我听说,他附会谶纬,妄言谶纬中有其名字,自称得有天命,居然奢望能为中原天子,不自量力、且贪婪如是,故我认为,他或早或晚,必会叛乱!
“贺浑豹子,胡夷之悍将也;所谓‘高力’,羯奴之精卒也!贺浑邪一叛,势必就会吸引走大量的秦虏部队去徐州平叛,……明公,这对减轻我定西的压力,难道不是极为有利的么?”
莘迩拊掌,顾盼诸人,说道:“张公所言,正我所思!”笑与张浑说道,“张公,我与公,可称所见略同!”问陈荪众人,“公等对张公的判断,有何意见?”
比起曹斐的观点,张浑的观点可以说是更进了一步,对这两件事的分析更加地深入了一层。
陈荪等皆道:“张公高见远识,吾等无有异议。”
见诸人没有要再发表不同意见的,莘迩便总结曹斐、张浑两人的观点,沉吟片刻,说道:“总而言之,拓跋倍斤、殷荡这两件事,对我定西有弊,同时也有利。
“弊在拓跋倍斤或许会谋我朔方、我定西将失桓荆州这个强力的外援。利在拓跋倍斤亦有可能反过来会加强与我定西的盟约;贺浑邪也许会作乱东南,致使秦虏不得不调兵往去平叛,从而减轻我定西东部边界的防御压力,弥补我定西失去桓荆州此援的负面影响。”
他问众人,说道,“那么,咱们该怎么具体的部署,以才能最好地应对此弊、此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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