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一旦发觉易铭决心准备和手段足够,便赶紧退后一步,推到易铿身上,说句傻子玩笑,先保全自身。
何况新娘子是最亲近易铭的人,不可能发现不了易铭的真实身份,她的一腔痴恋至今不变,大家都看在眼里。
原来坚定的看法,此刻也有些动摇了。
影影绰绰的黑影,渐渐隐入了黑暗中。
易铭一笑,转身抱着厉笑离开。
“就怕啊……你们等不到那个时候喽。”
……
易铭抱着厉笑,一脚踢开了新房的门。
无论发生了什么,洞房花烛夜一定要渡过,不然就算嘉礼未成,那些蠢蠢欲动的家伙就又有机会提出异议。
父亲为她殚精竭虑这许多年,她不能废在最后一刻。
新房里居然还有婆子在撒喜果,看见易铭杀气腾腾地进来,居然也能扯出一脸笑容说几句例行的吉祥话儿才出去。案台上放着金秤杆,摆着交杯酒,诸事齐全。
厉笑看见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啼笑皆非,随即又觉得心酸。
她期待了十年的婚礼,真到了这一日,却什么都没有了。
易铭就像没看见那交杯酒一样,径直抱着她到床边,把她往床上一扔。
这一下实在很霸道很凶悍,厉笑忍不住发出一声尖叫。
易铭也不理会,跟着便上了床,手一挥帐子便落了下来,看上去很急迫,很像一个在成亲的重要日子里被人坏了兴致急于发泄的愤怒的丈夫。
厉笑本就心神不定,被她这番动作惊着,明知道她是女的,也忍不住惊恐地瞪着她,不住往床里缩,不小心屁股咯到一颗红枣,还以为是什么怪物,又是一声惊叫。
易铭啼笑皆非地跪在床上,低声道:“对不住,这洞房必须要洞一下,所有人都在盯着。”
她反手从袖子里拔出一把刀,又从被子底下抽出验贞的元帕,问她:“用你的血,还是我的血?”
厉笑的脸慢慢红了,随即又转为惨白。
她知道现在大家对易铭身份存疑,免不了要注意洞房这里,但被所有人盯着这样私密的事情实在是太难堪了,更关键的是,这洞房一过,她也就再嫁不出去了。
虽然她也不想再嫁了,但是这性质是不同的。
她到了此刻依旧在为易铭考虑,可她就是这么回报她的吗?
易铭垂下眼,似是不敢接她的目光,直到此刻,她脸上才终于露出一丝愧疚之色,道:“笑笑,我总是在对不起你……但是,已经走到这里,我不能停了。”
厉笑冷冷看她一眼,一把夺过刀,“那便我的罢!”
反手一刀便向易铭心口搠过去。
易铭垂着头,像是没看见,却在刀快要触及胸口时猛地一个翻身,同时抓住厉笑的手腕,反手一拎一甩,砰一声,厉笑被掼进被褥里。
床在猛烈震动。
屋外有人对视了一眼。
厉笑的尖叫随即传来,屋外的人,又对视一眼。
有的人欢喜,有的人神情悻悻。
忽然一声巨响从头顶传来,众人愕然去看。
……
厉笑被掼在被褥上,易铭那一下不轻,厉笑摔得头晕脑胀,一声尖叫,哭道:“你放开我!你放我出去!易铭!你要还有半点良心,今晚你就放过我!”
易铭不说话,长长的发垂下来,遮住眼神。
忽然头顶一声巨响,哗啦啦烟尘和瓦片四溅,有人咚地一声落在紫檀木的床顶上,生生将床顶砸破一个洞,又蹭一下落在床上,正落在厉笑和易铭之间。
易铭反应极快,一刀无声无息刺出,她半仰着头,星月之辉从头顶大洞泄下来,被灰尘氤氲如雾,她的眼神却在雾中永远清明,亮而冷。
那人动作却极轻捷,一个翻身已经抱住厉笑向外一滚,同时手中长鞭一甩,啪地一声打掉了易铭手中的刀。
他落地,松开厉笑,头一抬,厉笑啊地一声。
竟然是易人离。
随即她便反应过来,忽然向前一扑,一把抱住了易人离,低声道:“带我走!求你!”
易人离怔了一怔,低头看厉笑,正见那少女眸子里泪水盈盈将落不落,神情却坚决,连唇线抿起都是一个刚硬的“一”。
他有些恍惚。
追着成亲队伍一路来尧城,他和林飞白轻功好先摸到了洞房所在,易家刚刚生乱,人们心思浮动,因此守卫也就难免有了松懈,他们两人趴在屋顶上,原本是想等人散了再找机会的,结果听见了底下异常的动静。
厉笑临走留书给兄长们,并没有提起易铭的性别问题,但也隐晦了表达了事情有变,这亲事不能成的意思。因此易人离也知道两人之间可能出了什么问题,听着底下的哭叫,也不知怎的,忽然一阵血气上涌,也不顾林飞白的阻止,便冲了下去。
此刻看着眼睛红肿苍白憔悴的厉笑,想起在船上初见,那个有点小任性却也明亮鲜妍的少女,他有点不安。
怎么忽然就如明珠蒙尘星月云遮,不见了光彩了呢?
对面,易铭无声无息地从床上下来,正用复杂的目光看着他们。
易人离有点尴尬,在人家洞房里搂着人家新娘好像不是一件太合适的事,他想掰开厉笑的手,厉笑却抱得死紧,这让他有点无奈,也因此确认了厉笑是受了大委屈了,她平日里并不是这样怯弱的人。
只是他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怎么质问——人家这是洞房花烛夜,再怎么的都是情趣,他能说什么?
对面,易铭的眼睛很亮,灼灼近乎逼视,忽然咧嘴笑了笑,扬了扬手中匕首,道:“做个交易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