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一孕傻三年,陈爱媛并不认同。被宠坏的女人,不愿脱离孕期舒适的环境才装傻。
丈夫贴心的陪伴,对未来的期盼,缓慢而又心潮澎湃的甜蜜时光,这些她都曾经拥有。后来取代这些的,是邻居间的闲言碎语,以及深夜里的自我安慰和强颜欢笑。
当时正值九十年代房地产泡沫,父亲以极低的价格在郊区买下一栋别墅,入住时开发商跑了,社区内大半房子只打了地基。
父亲总说捡了大便宜。但陈爱媛心里清楚,很长一段时间父亲都抱着铁棍入睡。那时候社区里只有他们一家四口,没有保安,也没装路灯,几近与世隔绝。
但这也比住在市区好。很多时候把人逼疯的不是环境,而是人,身边的人,还有身在远方,杳无音讯的人。
你深爱的人。
离开他的第一天以为明天他就会出现。第一个夜晚想着他说过的情话入睡,深信醒来就能看到他。
然后是第一个周末,第一个月。依旧没有他的消息。思念渐渐成为负担,索性全都怪到他头上。
全怪当初幼稚可笑的自己。
沉默与分离是最狠心的答复。第一次听见艾加和艾果的哭声时,陈爱媛想,她和艾生的感情结束了。
多年后,看到长成少年的艾加时,陈爱媛才看清曾经信誓旦旦的自己。
其实你仍然心存侥幸。
你抱着艾加去找他的时候,难道不是想和他和好?
难道你没发现他的家人当你是个笑话?
你把儿子丢在别人家里,不是为了让他回心转意?
而他又怎么对你,十四年里音信全无。
你呢,每年给女儿过生日都会想起儿子,却没勇气看望他,你是怕没面子吗?
你都这么贱了还怕丢脸?
他和一个比你年轻的女人,在你的酒店结婚。
你呢,是不是还等着他回心转意?
凌晨两点。手机铃声吵醒躺在沙发上的陈爱媛。额头的阵痛愈发强烈。
她见屏幕上显示的是女儿的照片,便随手挂断。她打算等白天再联系女儿。
随后她看见锁屏上显示有十八个女儿的未接来电,立即拨通女儿的号码。
等待接通时嘟嘟的声音,和她额头突突跳动的痛感竟然相互吻合。
“妈!”这声吼叫差点炸掉她的脑袋。
接下来女儿说的话让她愣了几秒。
“艾果,你刚说什么?”
“艾加昏迷了……”
身上的疲惫感眨眼间消失不见。她抓起桌子上的车钥匙,从办公室夺门而出。
凌晨的公路畅通无阻。她死踩油门,紧握方向盘的双手沁出冷汗,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在医院门口见到陈爱靑。
“艾加呢?”她抓住妹妹的胳膊。
“在上面,没事啦姐……”
“带我上去,快……”她拉着妹妹冲进医院。
在等电梯的艾生,一只手搂着篮子,里面装着刚从药房取来的药,另一只手给容若玉回短信。
“不用来,这么晚了。”
电梯门打开,艾生抬起眼,正好撞上陈爱媛的目光。
气温骤降,连空气都凝固了。他收起手机。
她喘着气,面色通红。黑眼圈浓得像三天没合眼,刘海杂草般纠缠着,露出汗湿的额头。白衬衫堆满褶皱,领口少扣枚扣子,胸衣的边缘随胸膛的起伏时隐时现。
为缓解眼下的尴尬,艾生下意识扬起嘴角。
“你还有心思玩手机!?”
陈爱青扯了扯陈爱媛的衣角。电梯里还有两个路人。
陈爱媛跨到艾生跟前,她的手如藤条般甩到他脸上。
“儿子出事我捅死你。”
他的头歪向一边。电梯门合上。艾生曾以为这一幕会提早到来,在他们时隔多年后见面的清晨,他就做好了准备。
愧疚感并不像预期那样烟消云散,甚至又叠加几分。
篮子倒扣在地上,蓝色和橙色的药丸撒了一地。
他常常以旁观者的视角观察现实生活,就像有架摄影机时刻跟在他身后。镜头有时对着周围的景色,有时对着路人的脸庞,有时闪回到记忆里的画面。这是他读完仰慕的作家的传记后养成的习惯。
而此刻,他看到的只有米色的瓷砖,还有电梯门上自己模糊的倒影。
哪个男人在三天之内,先是挨了女儿的巴掌,然后又是……
陈爱媛算是什么人呢,妻子?爱人?恋人?
那些感觉虽只是一闪而过。见她头发乱了,想伸手抚顺的冲动还在。见她面色憔悴,想责怪她没有好好休息的冲动还在。见她少扣了枚扣子,想骂她却只能生闷气的冲动还在。
见到她时,胸口泛起的温热还在。总觉得她还是记忆里那个活泼乱跳的女孩,爱倒退着走路的女孩,爱哭鼻子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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