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后经过辽、金、元等异族的统治,北部的高丽人早习惯了强者为王的世道,他们只想能吃口温饱饭。邓舍的措施很有作用,加上河光秀等的亲身示范,忠诚方面勉强过关。
每次战后,邓舍又亲自安葬死者;下到彩号营,慰问伤者。不论汉卒、丽卒,一视同仁;禁止军官过分地侮辱、打骂新卒。而老卒们对邓舍的尊敬,也不由自主地感染了新卒。
慢慢的,邓舍由一个陌生的符号,在新卒们的心目中,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相比从军时的半自愿、半强迫,他们较为安心地融入了军队之中。
邓舍筑造的营地牢固结实。高丽人突击了几次,没能击破。时间一天天地流逝,江界被克,文华国转而南下,掠孟山。金得培变得焦急起来。
这日一早,辕门士卒来报:“德川城中来一使者,自称奉金得培之命,给将军送礼。”
邓舍正同黄驴哥、左车儿、杨万虎等人在帅帐中,分析金得培下一步可能的战术。听了士卒报告,几个人面面相觑。临阵送礼,他们经历的战阵也算不少了,却是头一回碰上。
黄驴哥将己心、度彼心,猜测金得培用意:“将军需得小心,莫不是派来的死士?索性斩了便罢。”杨万虎嗤笑:“一刀杀了,省事是省事,镇抚大人就不怕堕了俺军的威风?叫人笑话俺们无胆?”
陈牌子道:“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多布置些扈卫,就算是死士,也没甚么作用。”
邓舍寻思片刻,金得培估计不会这么愚蠢。敌方的大将是那么好刺杀的么?而且他也自信个人的武力,道:“有请。”
不多时,亲兵引着个高丽士卒,带上帐内。他昂然不跪,碰着个木匣,睥睨诸将,大剌剌用汉话说道:“高丽西北面都指挥使,我大将军金,闻红头贼渠首阿只邓舍面嫩无须、模样妖娆,不胜仰慕,特送来薄礼一份,请笑纳。”
就因了年幼,邓舍平时很注意,专门蓄的有须,又久经风霜,粗略一观,外貌要比真实年龄偏大许多。面嫩无须、模样妖娆云云,纯粹是诬赖。如果说“红贼渠首”“阿只”还无所谓,“不胜仰慕”四个字,迹近调笑了。
堂堂一军主将,遭到如此侮辱。杨万虎勃然大怒,拔刀而出,就要跳过去砍了这个高丽士卒。邓舍毫不动怒,挥手制止,道:“呈上来。”木匣打开,里边置放了一件红色的女子丝衣。
这下子,不但杨万虎恼怒,包括黄驴哥在内,都是怒不可遏。邓舍仰天大笑:“金将军当是我司马懿么?”
他的确感到好笑,当时《三国演义》虽没写出,但这段故事史书有载,而且说三分的先生到处皆有,这一段儿故事,帐内诸将每个人都有听过。邓舍指点丽卒,笑道:“金将军束手无策,急病乱投医,竟然想出这么个主意?不知这是我中华故智么?”
那高丽士卒一眼不看怒火冲天的杨万虎等人,挑衅地乜斜邓舍,道:“我大将军金,有一句话,说给你阿只小儿听。你要是害怕不敢战,这套红衣就送给你,半夜里穿起来,傅粉描眉,跳跳舞、取取乐,也不枉了红贼阿只的花名。”
左车儿上前一步,道:“将军,高丽人辱人过甚。小人愿引军出营,好给他点教训。”杨万虎、黄驴哥纷纷请战。
邓舍道:“激将之法,诸位何必当真?”话虽如此说,不妥善应对的话,对士气会是个很大的打击。
自古以来,有很多因中了激将计而败亡的战例。那些将军们,大多身经百战,岂会不知对手施展的是激将之法?就拿眼前来说,左车儿、杨万虎,他们也知道这是金得培的计策,想激己方出战,既然知道,还主动请战,原因何在?就是为了士气。士气一散,不败,也变得败了。
邓舍皱了眉头,想来想去,找不到合适的办法。挥手叫亲兵先把高丽士卒带下,严禁他四处走动。那士卒是带着必死之心来的,邓舍不杀他,他反而楞了一楞,狠狠朝地上吐了口痰,昂首出去。
陈牌子看出邓舍心思,凑上来,道:“将军怕不出战,会堕了士气么?小人有一计。”压低声音,低语几句。邓舍拍案叫绝,当即按陈牌子的计策施行,遣几个士卒快马赶回宁远。
离宁远三十多里,走得快些,半日可回。下午,士卒们带回了一个女子,交给帅帐。五大三粗,长相奇丑。邓舍吩咐,将金得培送来的红丝衣,裹给她穿上。描一个血盆大口,搽两颊白粉如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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