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这一片天地,赫然已经归于他掌控。
他目光幽幽,望向那被金色光罩笼罩而住的皇宫。
“落。”庆王轻声道。
随着他一声落下,那黑雾侵蚀不动的金光渐渐变淡,随时可能消散。
皇宫之中。
夏曌一口鲜血吐出,脸色惨白如雪山。
“尊上!”安西侯大惊失色。
夏曌抹去嘴角的血迹,捂着胸口,摇了摇头,轻声道:“戮尊大阵,现在归于庆王掌控。”
“现在.........他们是三尊了。”
“怎么可能?”安西侯脚步踉跄,身体颤抖。
“他......找到了戮尊大阵的命窍,暂时强夺了戮尊大阵的控制权。”
“这可是道祖设下的大阵,怎么会如此轻易被找到破绽,如此轻易被强夺?”安西侯挣扎,还抱着最后一丝期望。
“道祖很强,但阵法终究是死的,庆王为这一次准备的太久太久了。”夏曌到了这时候也已经反应了过来,此次庆王入长安,完全就是一场惊天大阴谋,一场蓄谋已久的阴谋。
“戮尊大阵很强,所以即使庆王准备如此之久,也只能强夺戮尊大阵的控制权半刻钟,半刻钟之后,戮尊大阵就会重归我手。”
夏曌环顾四周,目光在场上所有大夏修士的脸上扫过,“只是,诸位有办法撑过这半刻钟吗?”
在场之人,无人应话。
“诸位,今日便是吾履行当日之言的时刻了。”夏曌平静地坐回龙首王座,对于即将到来的祸患无比平静。
可底下的大夏修士却没有这份定力了。
毕竟面对死亡,又有几人能保持平静?
绝望,想要殊死一搏有,窃声议论甚至怪责夏曌者同样有之。
“若不是尊上枉顾我们劝诫,一意孤行,岂会落到今日之局面.......”
“女子终归是女子,感情用事......”
责怪声由小渐大,逐渐成了主流。
这些不加掩饰的责怪声自然是尽数落入夏曌耳里,但她面色依然平静。
“与尊上同归!”在一片的喧哗中,作为长安卫首领,作为夏曌亲信的安西侯终于平复心情,向前一步,无比坚定地表示自己对夏曌的支持。
面对这纷乱的局面,夏曌心情微凛,神情却没有什么变化。
“既然是我当日之选择,面对这般结果,我无愧也无悔。”她目光扫过那一个个态度各异的大夏修士,无比平静道。
因为这位大夏第二任尊上,第一位女尊,自上位以来,便是一副毫不在意长安城可能脱离控制的模样。
万年时间里,她几乎从未发展过自己的势力不说,还将自己所能掌握的力量与资源,全部调往天河城。
虽然在诸多人族修士眼里,夏曌的安排没有任何私心,也极有必要。
但这么多年以来,许多大夏修士都表示了激烈的反对。
因为夏曌的举动,只能说明她是一位好的大夏尊上,而不是一位合格的大夏尊上。
大夏尊上,既要扛起守护人族、人域的责任,也应该肩扛大夏。
将长安的力量都调往天河,长安不就变得空虚了?
可是当年,面对那些激烈反对的大夏修士,夏曌只说了一句话,便将所有的反对意见打了回去。
“长安不会被攻陷,若是它被攻陷,我便与它同归。”
“我是尊上,我都不怕死,尔等怕?”
犹记得女尊说这句话时的霸气、坚决。
在一众大夏修士眼里,依靠着李求败才得以坐稳位置的夏曌,犹如小白兔一样温和软弱可欺的夏曌,第一次展现出了她绝对强硬的一面。
因为,她比谁都清楚,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比谁都清楚,魔族的可怕。
魔族就是一头怪兽,蛮荒凶兽,只是当年被夏祖压制住了。
可是夏道祖已经许久未出,蛮荒凶兽终有脱困,再次鼓起勇气择人而噬的那一天。
那时,压抑了万年的蛮荒凶兽,所能爆发出的凶性与力量,将是难以想象的。
天河城作为人域的生命线,它若是守不住,还谈何长安城呢?
人域若是不存,又哪有大夏呢?
她比谁看得都明白。
所以哪怕无数的大夏修士提出了反对意见,反对她这种堪称“无私”的做法,就连少数忠于她的人都委婉地提出过建议,她依然我行我素。
而庆王,也恰恰是利用了夏瞾不在意的这一点,从而在万年的筹划中,解决了戮尊大阵的难题。
…………
没有多少人能够理解夏瞾的决定,除了李求败。
——她其实从未在意过大夏尊上这个位置,也从未在意过所谓的权利。
若不是为了那一份责任,她早就抛弃一切,追随剑仙浪迹天涯了。
可既然坐上了这个位置,那她从始至今都只有一个目标.........
功不在一时,但胜在千秋。
现在虽然不能看出什么,但时间会证明一切,历史会证明一切。
只是.......夏曌高坐于皇位之上,犹如水波一样的眸子仿佛穿越无尽时空,俯瞰天下山河。
她可能看不到那一刻了。
只是即使心中无比坚定,此刻,面对满堂心思各异的大夏修士,极度的疲惫以及一抹隐隐的恐惧悄无声息地浮现上夏瞾的心头。
她恐惧的不是死亡。
而是恐惧至此之后,就再也见不到那个人了。
盛世将倾,深渊在侧,作为人族的一份子,她只能万死以付。
但是名为夏小小的女子也曾想过,一旦魔族之乱平息,天下安乐,她必定会立刻抛下这众人觊觎的大夏尊上之位,渔樵耕读,江湖浪迹。
现在看来,一切终究只是期望。
皇宫之中,传出一声女子幽远的叹息。
叹息之中并无怨气,只有长长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