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阿哥也是眸光变凉,“同样是嫔妃的兄弟,有人数十年勤谨小心;有人却贪婪狂妄,狐假虎威!”
廿廿明白,前者是如金简、如当年的忠勇公傅恒;而后者,是说惇妃这兄长巴宁阿,却又何尝不是说自家嫡福晋的兄长盛住去呢?
热河工程的大坑,没将盛住给崴在里头,那都是有阿哥爷和皇上给兜着;要不然,岂能还有盛住的今日。
廿廿缓缓道,“爷说,汗阿玛会给巴宁阿治什么样的罪?惇妃娘娘必定会去向皇上哭求吧?还有十公主……皇上会不会念在惇妃娘娘和十公主的面上,再给巴宁阿些宽宥去。”
十五阿哥缓缓勾起唇角,“……他翻不了身了!人能容,天已不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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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从大内便抄出谕旨来,乾隆爷下旨,痛骂巴宁阿。
原来当事情发生之后,乾隆爷当面问巴宁阿,巴宁阿还在狡辩,说“奴才受恩深重,不论大小各工,皆系亲身不时督查,方得工归实用,帑不虚糜”。
乾隆爷斥道:“伊面奏之言,皆属虚饰全不足信!”
乾隆爷怒极之余,又道:“或冥冥之中,另有别项昧良害理之事,是以佛天不佑,令其败露。不然,何以京城、热河、此等高大殿座,不一而足,从未有瓦片脱落之事?是其既已昧良欺伪,则前在扬州,必有营私黩货之事!”
乾隆爷是说,京城、热河等地这样高大的殿宇多了,怎么就从来没发生过这样的事儿?那必定是巴宁阿还有别的罪愆,连上天都都看不过眼,要在这一事上一起都给他抖搂出来!
因巴宁阿前为两淮盐政,这是一个最容易产生贪墨的官职,故此乾隆爷断定他在江南必定有事,这便命江苏巡抚密密彻查。
“务将巴宁阿在两淮任内有何贪黩败检情节,据实查奏。不可因同系内务府之人,稍涉葭莩,代为徇隐。”乾隆爷还警告江苏巡抚,不得有任何瞻徇包庇,否则“恐奇丰额不能当此重咎”。
至此廿廿才终于明白昨儿个阿哥爷说巴宁阿“再也翻不了身”了,所从何来。
身在两淮盐政那样天下数一数二的肥缺上,本朝已经折了多少位大臣去?故此这个巴宁阿也必定不干净!只要一项罪名坐实,又兼之有天降其罪的异象,这巴宁阿纵然再是惇妃的兄长、十公主的母舅,也没得救了。
廿廿看完邸报,垂首细思半晌。想着想着,终不免梨涡含笑。
星桂小心在畔瞧着,见自家格格先是神色谨肃,后来却笑了,这便心下不稳妥,上前小声询问,“格格……您,没事儿吧?”
廿廿含笑抬眸。
星桂和星楣两个自都是廿廿的心腹,只是两人的性情终究有别。相处下来,星桂更为沉稳、严谨,星楣却心直口快了些。
故此,许多要紧的话儿,她倒是放心交代给星桂的。
廿廿压低声音道,“不瞒你说,去年因为大舅爷调任的事儿,就是从这巴宁阿的调任上起的,故此我去年倒留心了一回此事去。”
巴宁阿原任两淮盐政,他被皇上调回京来办工程的差事,便叫原来的淮关监督董椿来办两淮盐政;而董椿原来的淮关监督空缺,叫原本在粤海关办差的盛住来补。
这前后有个连带的关系。
“我因留意,便觉此事有那么一丝丝的不同寻常——皇上是将巴宁阿调回来办事,办就办了,皇上还给他叠加恩擢,先给侍郎衔,又升为总管内务府大臣,后来干脆还赏给了花翎和黄马褂……”
“这一系列的恩赏,自比两淮盐政那边的油水更吸引人,想来这巴宁阿毫无戒备就赶紧从江南回来了……”
“他自己妹子惇妃娘娘本就是‘宠妃’,他外甥女儿十公主更号称是皇上的心头肉,故此他自己又得了皇上这样多的恩赏,自是骄傲生满,赴热河办差后,便狂妄自大,连差事都不好好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