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廿垂着头,心下也是明白的。
皇后就是皇后,来了得给太上皇行礼请安,进儿媳妇的礼。到太上皇跟前行礼,可不是随时想去就去、想不去就不去的,日子既然已经定下来了,便是路上耽搁了,在太上皇面前也难免失礼。
故此皇后才那般心急如焚。
日子误不得是一,但是更要紧的是——皇后心下对太上皇还是打怵的,便已经正位中宫了,在太上皇老爷子跟前,还是如小心翼翼的小媳妇儿一般,生怕叫老爷子给挑出错处来。
皇后一急,气涌上来,就又咳嗽起来。
好一晌才忍住了,急忙道,“皇上,妾身这就更衣,稍后就去给太上皇请安进礼。”
皇帝只好点头,“那便等皇后行礼之后回来再歇息吧。”
皇后暂且顾不上别的,急急忙忙地便去预备了。殿内就剩下廿廿,依旧半垂着臻首,一副宁愿变成壁画中人似的模样。
皇帝也没急,就由着她,两人隔了几步的距离,这么远远近近、上上下下地瞧着她。
廿廿也不急,还故意拿乔,就不抬头。
皇帝轻啐一声,“还不赶紧过来,抬起头来,叫爷瞧瞧!”
这一别,虽说日子不长,可也一个半月去了。
廿廿轻笑一声,这便走上前来,仰起头来行礼请安。
皇帝捉住她双臂,将她提起来,脸儿凑到眼前来细看。
“……你,当真是与皇后一同来的?爷怎么瞧着,你们两个这神态模样儿,完全的南辕北辙啊?”
皇后心急,一路受凉,难免憔悴;廿廿则不急不慌,一路上即便被大雨所阻,也是该吃就吃、该睡就睡,半点倦容都没有。
廿廿轻声笑道,“还不是我占了年轻的便宜些儿;再者,皇后要来给太上皇请安、进礼,我又不用,便用不着操这个心了!”
皇帝也是无奈轻笑,“皇后那个身子骨儿,原本爷也没想叫她来!是汗阿玛,不知怎的,忽然下了敕命,叫她跟你一路来。”
“结果这一路上还赶上了雨水大的时候儿,折腾成这样儿。”
廿廿撅了撅嘴,“太上皇老人家许是想着,他老人家都八十六了,还能不辞劳顿圣驾亲临,那皇后便是身子病弱些儿,可终究年轻。”
皇帝点点头,捏捏廿廿下颌,“老三的生辰办得可好?”
廿廿幽幽垂眸,故意不去看皇帝的眼睛,“好啊,好着呢……好到,我都想不到会办得这么隆重,各家王府破天荒地往里给绵恺送玩儿的,倒摆了一大炕的不正经东西,叫他眼儿都花了,哪儿还能分辨出该抓、不该抓的来。”
“哦?”皇帝听出了不对劲。
廿廿反倒笑笑,反挽住皇帝的手,“不过我也不算惊讶,终究端阳节那天,克勤郡王已经往绵恺手里塞了个八哥儿了,如今再塞别的,不过是又来一轮依样画葫芦罢了。”
皇帝手略用劲,将廿廿小手攥紧,“……你,可难受了?”
廿廿抬眸,静静而笑,“爷,如今我是爷的贵妃,那什么克勤郡王,还是哪家王府,都是咱们的奴才!我岂能,被几个奴才吓着?”
“别忘了,我好歹从小儿也是玩儿狼玩儿大的……”
皇帝大笑,搂住她便亲了个响的,“爷怎么能忘了,你就是个小母狼呢!”
廿廿寻思了寻思,还是将皇后也格外给绵恺大操大办的事儿压下,只说了各家王府送进来的东西。
皇帝点头,“那些玩意儿,的确个个儿看着虽说都是贵重的,可全都是玩物丧志的。爷心里有数,且由着他们再折腾几天,等爷这边儿稳当下来,再一个一个与他们细算。”
皇帝说完,转眸盯一眼三庚。
三庚赶紧像模像样地从怀里拎出一挂怀表来。
这怀表因小巧、精致,便于携带,在宫里可是抢手的玩意儿。就这个,十七贝勒都瞄多长时间了,结果没要来。
三庚清了清嗓子,“奴才算着,主子娘娘这一去,怎么着也得一个点儿!”
西洋钟打一次点儿,是半个时辰。
皇帝一笑,伸臂搂紧廿廿,“……够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