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痘苗终究是治病的,不是害命的,故此痘苗的拿捏都十分重视分寸,痘苗里头所用痘痂的分量必定是要比一般害病时候的要轻才是。
七七倒还罢了,终究是年岁小、身子弱,便是一点子病气就扛不住了;倒是当年的五公主,都十岁的孩子了,小时候又已经种过痘了,何至于就熬不过太医院用来治病的痘苗去?
除非,那引发痘症的毒物,不是太医院里那小心拿捏分量的痘苗,而是——来自别处。那害了七七和五公主的,怕不是痘苗的分量,而是发病害命的那种分量去。
“而咱们所儿里,七七和五公主害病前的几年里,唯独夭折过一个孩子,就是莹嫔的六公主……”
星桂回想着,便也吓了一跳,“六公主夭折的年岁,可不正好就是最容易出痘的年岁?!”
廿廿点点头,“他们都说,六公主那天浑身热乎乎的,小脸儿都是红的。只是原本是以为是端阳节,那孩子跟着高兴,东跑西颠儿的才热的,故此看她的妈妈们才想着带着她到花园里去散散。”
“那孩子身上的热,后来咱们想到怕是孝淑皇后那边做了手脚,故意喂了她喝煨热了的雄黄酒。雄黄酒煨热,便是砒霜一般的东西,喂了孩子吃下去,自是无医的剧毒,偏从表面来看,只是雄黄酒而已,没人以为是害人。”
星桂点头。
廿廿叹了口气,“可是我回头细想,星桂你说,那孩子浑身热,脸儿都是红的……会不会那根本就是出痘了?!”
星桂也是惊呼,“倘若就是六公主出痘,有人将六公主贴身的衣物、或者痘痂等藏起来,仔细封存了……那即便时隔几年,也是有可能再叫年幼的公主们被染上的啊!“
“咱们当年都是极力想着从外头去查那痘症的来历,怨不得查不到什么实的去!”
再重提当年的事,廿廿虽说心痛,却已经能冷静面对。
痘症之烈,一向为大清皇家所最最恐惧的,这些年来无数条皇家幼小的生命,都死在痘症之下。
太祖皇帝努尔哈赤次子礼亲王代善,有三个儿子死于痘症;第十二子英郡王阿济格的两个妻妾,均于顺治六年三月京师发生的那场痘症中感染而亡。太祖皇帝第十五子豫亲王多铎,也于顺治六年三月痘症流行时染病,被夺去生命,时年不过三十六岁。
还有顺治爷,本有八子六女,这当中大约有皇子四人、皇女五人没活到八岁就死亡了,比例超过半数,而死亡的原因里首当其冲的就是痘症!
就因为这样,皇家才一向避痘如虎。当年康熙爷在其晚年曾说:“朕幼年时未经出痘,令保姆护视于紫禁城外,父母膝下未得一日承欢,此朕六十年来抱歉之处。”从中可以看出,康熙爷在年幼之时就由于惧怕痘症而出宫“避痘”,堂堂皇子却不得不养在大臣家中,长期得不到父母之爱,这成了康熙爷一生中最大的遗憾。
可是饶是如此,偏偏两岁那年,康熙爷仍然没有躲过痘魔。所幸,出痘之后,康熙爷保住了性命,并甚至因此而得了承继大位的机会。躲过痘症的灾难之后,幼年康熙搬回了紫禁城,但痘症的阴影,这一生都仍时时笼罩在他的周围。
饶是圣明英武如康熙爷,都逃不过痘症的魔爪,更何况养育宫中,身子比男孩子更弱些的公主、格格去?
廿廿缓缓道,“……一个野心勃勃的母亲,当得知自己唯一的孩子已经出痘,病势汹汹,孩子怕是要留不住了。你说这个母亲会不会索性放手一搏,将自己孩子的性命当成棋子和武器,为自己的将来图谋个保障?”
星桂冷笑道,“虽是听起来过于冷酷无情,可是她若当真如此布局了,那她还真的成功了不是么?原本这后宫里的晋位,子嗣才是最大的保障,她的六公主薨逝了,可是她在六公主薨逝之后,该得的名分、位分,也全都得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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