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在乎她,皇上不顾宗室王公和汉臣翰林们的不满,也提前让她正位中宫……这份儿心意,她已知足。
绵恺还小,未来还长,而乾隆爷梓宫奉移之期就在眼前。
作为母亲,她是有私心的;可是作为大清的皇后,她不能再眼睁睁看着皇上为了自己和自己的儿子,与宗室王公和汉臣翰林们再这么暗涛汹涌去。
当然更重要的是,作为儿媳妇,她最最不能要眼睁睁让先帝老爷子无法入土为安……
廿廿便霍地抬头,深深凝望住皇帝,“为了皇考能入土为安,为了朝堂之稳,妾身也请皇上,建储吧!”
皇帝便是狠狠一震,手指倏然收紧,紧紧攥住廿廿的手去。
“……可是爷,不想这样早。爷想等等,再等等。”
廿廿静静垂眸,她何尝不明白,皇上说的是绵恺还小,他需要再等等,再看看。
廿廿却轻轻摇头,“爷对我母子的心意,我都明白……可是皇考梓宫奉移之期不能改,让皇考他老人家先入土为安的吉期更不能等。”
“皇上不必再犹豫,既然雍正、乾隆两代祖宗成法已定,皇上便也该尊奉照行就是。”
“廿廿……”皇帝这一刻放下了廿廿皇后的身份,只柔声唤着她的小名。
廿廿不由得泪盈于睫,轻轻依靠在皇帝怀中,“爷……廿廿从一个小女孩儿的时候,就并不贪恋这个宫廷;那廿廿既然走到今日,既然蒙皇考和皇上的看重,得以正位中宫,那廿廿就更没有什么遗憾了。”
“这个宫廷里所有的一切,廿廿有胆子拿起来,便也同样有勇气撒手放下。”
“廿廿更从来都没有忘记过,自己不仅仅是一个孩子的额涅,更是天子之妻、天下之母……”
皇帝再说不出话来,只能紧紧地拥住了廿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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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廿离开咸福宫,回到自己的储秀宫时,心下反倒已经都释然了。
原本是那样一个难以排遣的心结,可是一旦放下了,便当真是豁然开朗了。
如果这会子非要执着不放,那心结不但将困着他们母子多年,更会让绵恺这孩子未来那些年里,一路都是荆棘啊。
为了绵恺安安稳稳长大,这会子的放下,应该才是最值得的吧?
廿廿这边已经平静下来,然则皇上那边依旧还是心意难平。
次日皇上便颁旨:“洪亮吉肆意妄言,有心诽谤。经军机大臣会同刑部,照大不敬律,拟以斩决,实属罪由自取。”
廿廿这才知道,原来军机大臣与刑部大臣已经议定,要将洪亮吉治以斩立决。
对洪亮吉这样的刑罚,廿廿却并未有半点痛快之心。因为她知道,洪亮吉一身不重要,他不过是代表了朝中那些最汉臣、尤其是翰林们罢了。
他一人的生死,不足以改变那些大臣的看法,死了也没用。
况且此时正处于皇上广开言路之时,若有翰林因为谏言而死,倒给皇上的仁政抹黑。
廿廿便吩咐,“去备些莲子来,我亲自给皇上熬一碗去心火的汤羹。”
廿廿不便直接为洪亮吉求情,然则这一碗汤便是无声地请皇上“浇灭心火”。
皇帝的谕旨紧跟着便又传来,“洪亮吉著从宽免死,发往伊犁,交与将军保宁,严行管束。”
洪亮吉死罪已免,只发配伊犁,他的际遇参照之前历代的文字之狱来说,洪亮吉已实是大幸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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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一日,次日就将是乾隆爷梓宫发引之日。
皇帝率王公大臣赴观德殿行祖奠礼。
便也就在这一日,在乾隆爷梓宫前,当着宗室王公和军机大臣的面儿,正式宣布建储。
储秀宫,得了信儿的四喜,面色沉肃,急匆匆入内禀告。
廿廿静静听着,面上并无旁的表情。
她的沉静,是因为她早已与皇上心意相通,自不意外。
“皇上这会子还在观德殿行祖奠礼,今晚会宿在景山永思殿,不回后宫来……你这消息是打哪儿来的?”廿廿只问四喜。
四喜不敢隐瞒,赶紧跪奏,“是肃亲王派人送来的消息。”
廿廿点头,“怪不得。”
肃亲王是八大世袭罔替王家,是太宗长房,在皇上宣布建储之时,自然就在观德殿皇上眼前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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