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阿哥轻哼一声,“恒秀与福康安是何关系,和珅自然清清楚楚。这么大一笔亏空摆在眼前,这就是个大坑,福康安去办此案,岂有和珅不从中伸手的道理?”
“便连汗阿玛也看得出来,谕旨里还特地说,‘福康安审办此案,种种瞻徇,岂能于朕前调停混过?!若朕必欲彻底根究,无难再派和珅前往覆审……’”
廿廿便也是点头,“汗阿玛老人家看得清楚,若福康安出事,汗阿玛自然是要派和珅前往复审。和珅一旦权柄在手,自是会尽力往福康安身上栽赃。”
此事便又是旧事重演。和珅因忌惮福康安的功绩,便故意每每在福康安立下大功后,非特地赶在就在大功刚成之时,就联络党羽,给福康安扣上一个罪名去。
乾隆五十一年,福康安带兵平定台省,大功一件。可是紧接着,和珅便暗命大臣弹劾福州将军恒瑞,说福州将军恒瑞观望不前、延误军机。
这个恒瑞就是吉林将军恒秀的兄弟,乃是福康安姑姑的亲生儿子。
乾隆爷因恒瑞事问福康安,结果福康安的奏疏内只字未提恒瑞延误军机,反倒屡屡提到恒瑞有功……乾隆爷大怒,责问福康安瞻徇之罪。
第二回,乾隆五十四年,福康安以两广总督带兵平定安南之扰,也是前脚刚立功,后脚和琳就参奏福康安用官船运私家木料之事,结果被乾隆爷下旨罚三年的总督养廉银,以及十年的公俸去,成为福康安一生中一个不小的污点。
如今又是,福康安平廓尔喀的功劳刚定,后脚马上又有人参劾福康安瞻徇亲戚,徇私枉法。
廿廿心下转了几个圈儿,伸手轻轻握住十五阿哥的手问,“爷是担心和珅党羽越发嚣张?爷还是替福康安担心?”
这一回,十五阿哥却没着急说话,只是定定看了廿廿一眼。
廿廿心下便是微微一动。
此时不同往日,此时的阿哥爷即将接位,他现在心中所想、所有的立场,都在未来的庙堂之高,而不仅仅只是一个皇子和亲王的视角了。
朝堂之上,身为君王者无不令大臣之间彼此制衡。
和珅渐渐坐大,原本能与和珅分庭抗礼的是阿桂。只是阿桂如今也年近八十,渐渐心有余而力不足。反倒是和珅正是年富力强。
那么阿桂之下,能以军功震慑群臣的,便唯有福康安一人。
在自家阿哥爷即将接位的重大时刻,福康安与和珅,无疑成了摆在阿哥爷面前棋盘上最重要的两枚棋子。
一黑一白。
如何调度,如何捭阖,都关系着未来朝堂的稳定,甚至,是大清江山的稳定。
这情势,在古往今来的新君面前不断重演着。
便如雍正爷当年登基时,面前有鄂尔泰和张廷玉两大党争;那么一年多以后摆在自家阿哥爷面前的,怕就是和珅与福康安各自为首的两派大臣。
廿廿缓缓道,“……福康安与和珅二人,一个带兵征伐在外,一个辅政于内。两人各自都有功过。”
十五阿哥定定看廿廿一眼,然后轻拍了拍廿廿的手,“这些事我竟不自觉与你说了,倒叫你心下跟着我一起负累去了。好了,爷说说心下便也松快了不少;你也别再多想。”
“这些劳心之事,爷不该在你这个年纪就说给你听。你且再自在几年,等你过了二十岁,长大了,爷再与你说。”
廿廿听罢便也笑了,“瞧爷说的……我现在都当额娘了,还没长大?”
十五阿哥揽过廿廿来,在她额头上亲了一记,“……就当一回额娘,便拿出来说嘴?爷其实那般没用的,嗯?”
这句话说的,叫廿廿的脸腾地就红了。
孩子过了六个月,她的身子也已经都尽干净了。原本因着过年,便又偷了几天的闲儿去……
可是显然,阿哥爷纵然国务繁忙,却还是没忘了掐算这个日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