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也不一定是“猎物”,而是别的什么。
无论是什么,对于后卿而言,他内心必定认为这个地方并不安全。
在这样一个居住着残缺异色人群的北外巷子,在她看来除了他们身上的诡异之处,在其它方面并没有特别危险的地方。
北外巷子的人不懂武,这个她特地观察过,也不会制毒或医,因为他们若得病只会秘密从外偷渡医者来,并没有办法自行解决。
而且他们还有一个致命的弱点,便是在夜间视力为零,五感几近丧失,大多数如木偶般,这样的人根本无足为患不是吗。
但令后卿这样自负的人去戒备,她觉得必有理由。
上了楼,后卿随意指了一个房间,便将她留下独自离开了。
他一离开,陈白起便压抑不住喉咙的痒意,猛地咳了起来。
看来还是感冒了……
不一会儿有人送上了一套半新的男装,还搬来了大桶与热水。
陈白起好不容易才止住咳意,看着摆放在画屏隔挡后雾霭成烟袅袅的热水桶,上前用指尖撩了撩,苍白的嘴角嗌出一丝笑意。
一番收拾之后,陈白起才感觉一身的湿冷与僵硬有所缓解。
等她重新换上一身干净温暖的衣服后,一出来,便见漆床上摆上一张四方食桌,食桌约四十公分高,食桌上已摆好了热汤与食物,而后卿也不知何时已悄然而至。
陈白起跪坐在方桌安静地用食,而也换了一身干净衣饰的后卿则坐在了另一边。
“陈蓉。”
陈白起听到后卿叫她,便停下用食动作,抬眼看向他。
他明知她是陈焕仙,却还喊她陈蓉,这令陈白起觉得,后卿比起陈焕仙更在意陈蓉的身份。
后卿却抬了抬手,让她继续吃,他温和地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陈白起大口喝完热汤,又咽下口中咀嚼的食物,方口齿清楚道:“十六,过了冬入春便十七了。”
其实“陈焕仙”的年纪陈白起问过陈弟了,陈弟告诉过她。
后卿在食桌旁摆了一个四方黑木木托,托上放着两只黄玉杯,杯身透彻而莹润,坐位旁边的火炉煴着酒,酒已烧沸腾起雾,酒气的香味氤氲着整个房间。
他替自己倒了一杯,也给陈白起倒了一杯。
后卿举起黄玉杯放近鼻端,轻轻地嗅闻着,道:“倒是不小了,有想过出师后准备参军投戎或者……另有其它谋处打算?”
陈白起不知他问这些有何用意,便问道:“你觉得我,只有这两种选择?”
其实大多数士人读书大多心怀抱负,择一明主而奉献一生才华,谋前程谋财富,待功成名就之时,以为后世的历史书上添砖添瓦为已任。
而也有少数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选择当一名隐士,不参与国策政变。
后卿啜饮了一口,酒色润唇滟朱,像赞同一样颔首:“或许你比别人多一项选择。”
陈白起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觉得我还能做什么?”
“你心思敏税,胆大却心细,其实你很能够适应官场,你懂医冶病,虽手上功夫不行,却还看得懂军事布局与堪破机关,倒也可当一个调兵遣将的将军,唯一缺憾,便是……”他目光如秋水横波,在她身上温柔又细致地扫了一圈,便摇头叹息。
言下之意,不就是说她长得太不够丈夫,太瘦小可欺了。
陈白起听到他对她的一番评价,桌下的手悄然握紧,心中又多了一番计较。
他观察过她。
他分析着她的性格,自然不可能是随便就能得出结论。
甚至在没有露面的日子里,他的眼睛也没有放松过一刻,目光一直都在她的身上。
她的伤势逐渐好转时,他猜出她懂医,懂得给自己疗伤,她第一日离开营地时,巧妙地避开了城中的各种机关陷阱,绕开守兵巡逻,平安归来营地,在他看来,一次是巧合,两次三次便不再是了。
陈白起想到这些,无奈地笑了一笑,但随即又想到一事。
“你说,一个人微言轻之人,如何才能够在最快的时间内爬上高位,成为第一谋臣呢?”
既然他打算跟她家长里短聊心,陈白起觉得眼前摆着后卿这样一个一出仕便已成功问鼎于一国的谋臣模版,不虚心请教一番都对不起她与他的再次相遇了。
“你选择当门客?”后卿放下黄玉杯,抬眼看她。
陈白起抿了抿唇,乌黑眼珠子一片澄清空冥,认真道:“我想当谋士。”
后卿见她一双杏玉黑眸睁得溜圆,抿唇严肃,不禁好笑:“凡是想当被人叫得出名字的谋臣必然不简单,比如……”后卿眸转流莹,笑意似一道涟漪划过唇边:“孟尝君身边最亲近的冯谖。”
陈白起怔了怔。
冯谖?
其实冯谖这人陈白起了解不深。
只觉他面冷心狠,不易相处,还有他对她有很大的意见。
而她眼中的冯谖由于不经常接触,认为太过片面。
所以,她想知道在后卿眼中的冯谖是怎么样的。
“冯谖,他本领很高强?”
后卿像是不急着回答她的回题一样,慢悠悠地用指尖地黄玉杯缘上滑动一圈,方微笑道:“某已回答了你很多问题了,而在答你这个问题之前,可否,请你先答某一事,这样才方显公平。”
陈白起早知要从他嘴里挖情报没有那么简单,他挖了这么久的坑给她,终于要开始填了。她道:“请言。”
后卿点了点头,然后面带笑意沉吟,似在思考想先问哪一个问题。
最终他敲定了,望着她的眼睛,问道:“你与那樾麓的沛南山长据闻乃有师徒名份,私下,不知可相熟相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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