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作甚?”他脱口而出。
那少女声间带着冲破一切的震耳发聩道:“我早便说过,你救下我,我便不会放你一个在此,你是我的,若是你要死,那便死在我身上!”
阴欄芳闻言,已呆若木鸡。
这还是第一次被人打上属于某人的标签。
他身为阴阳宗的阴氏少主,生来便是处于众人之上,从来便是别人拥护、仰望的存在,可以说,许多人属于他依附他,可他从不属于任何人,他的路从来都是踽踽独行,无人可以依靠。
所以他早已忘了他也是人,他不是神,他也会有无能为力、脆弱不堪的一日。
原来被人护着,被人牢牢地紧贴着,是这样一种不适、古怪又感觉松了一口气的感受啊。
阴欄芳半覆下眼睫,双臂逐渐朝少女的脖项间收拢,他没有挣扎,他没有拒绝,他从来便也不是一个遵循世道旧礼的人。
颠簸在少女背上,阴欄芳终于能够歇口气,他也有余力思考问题。“这些是什么?它们又为何要追我们?”
一路前奔,灯笼洒下的红光不断掠过少女雪白的脸颊,她脸上鲜明而寂静,像古刹魔化了的神佛,一半邪恶一半慈悲。
阴欄芳侧头看她,微微失神。
“听过枉死城吗?”少女喘息声响起。
阴欄芳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他挑眉:“这里是枉死城?”
少女为保存体力,一些废话能不回便不回。
“那我已死了?”阴欄芳茫然道。
“不,我们还没死。”少女笃定道:“只要逃出那个界碑,我们就都能活下去。”
“是吗?”阴欄芳顺着她的目光看着前方看似不远却怎么也触碰不到的界碑。
他又收紧了几分手臂的力量,紧紧圈住少女。
“你说,不会丢下我,那我……便信你一回。”
这时,他们的前方又慢慢浮现出更多的黑影,那浓重成雾的屏障,仿佛要将他们的去路都堵死。
阴欄芳颦眉:“这些莫不是枉死者?”
“他们不是枉死者,而是怨灵,由怨而生,由生气而涨。”
“他们周而复始地生出,挡我等去路,莫是不想让我们离开?”
“然,若我们逃不出,便会被它们汲食干净生气,变成与他们一般的怨灵,无记忆无人性,生生世世困于此处,只懂得汲食生气而存在着。”
听着她说话越来越不继,气息也开始紊乱粗重,阴欄芳实事求事道:“你背着我,只怕会跑得更慢,这样怨灵也会越来越多,等前路堵死,你便也过不去了。”
少女似顿了一下,但却没有迟疑,她道:“你会吹埙吗?”
阴欄芳神色一动,却没吭声。
少女听不到他的回答,以为他不会,便遗憾道:“枉死城的往生埙我逃之前拿到了,只要吹奏起它便可抵抗这些怨灵,然而我却不会吹,倘若你会的话,我们便可冲破怨灵离开。”
埙,阴欄芳自然是会的,可他心底总有一道声音在不断地提醒着他——不能吹、不能吹——
这是一种毫无道理的预警,可阴欄芳却忽略不了。
好像若他答应了她,吹奏起了“往生埙”,他便会同时失去什么十分重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