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登楼只有后卿与陈白起,而娅与婆娑,还有赵军则被留在了土楼下。
婆娑对此不满:“先生,此子尚不知底细来历,且有诡异之能,你与他单独共处,岂不……”
后卿只淡淡一句:“倘若某连一介受伤昏迷刚醒之人都降不了,你这一声先生唤来,恐怕也是在折辱了你自身。”
婆娑一噎,刹时面色有几分苍白的恐惶:“先生,婆娑绝非此意。”
娅适时插话:“好了,婆娑莫再置疑先生的命令,吾等退下吧。”
娅瞥了陈白起一眼,便垂下了眼,领着赵军率先离去。
婆娑委屈地红了眼,他迁怒地瞪了一眼无辜看着他们的陈白起,不敢再多言,只能拂袖怒气冲冲地与娅一道离开,守在土楼周围戒备。
土楼之上,陈白起通过土楼的开口,看到了长长的黑墙之下军兵士前赴后续健硕的身影,如波浪般起伏攀爬着登墙,他们口中,发出了震动天地的喊声。
这是齐军与田氏私募的军队,他们找来云梯搭在高高的黑墙上,一个接一个地冲上,这种喊声,互相传染,互相激励,消褪了心中许多莫名的恐惧,空中箭矢狂飞,拖着长声的箭雨如蝗虫过境般纷纷划破晴空,只见不断地兵士中箭倒地。
似乎顷刻间就会坠落,高墙之下更是死尸伏地,血流不止,却无人向前清理,浓浓的血腥味与汗气味相互夹杂着,充斥在空气中,刺鼻难闻。
黑墙另一边底下则是站着一群甲士,他们用长长的竹竿打着攀爬云梯的人,撬推倒他们的云梯,另外则有人瞧着一旦人多爬上了墙,而箭矢射杀不及,便会将铺阵在地上的网罗与竹排尖刺拉起,狠狠朝另一边进攻的人压上去,顿时鲜血染红了整个黑色墙体。
“从辰时进攻至今,已无伤无数,倒真像孟尝君的作风,他从不计较在得到的过程中死多少人,只要能够达到他的最终目的。”
见陈白起怔忡不语,想到她不过一介少年,自当不曾见过如此血腥而惨烈有画面,他以为她出神只因对生命的不忍与画面的震撼。
陈白起并不想接这个话头,她面上浮出一丝寡淡的笑意,轻声道:“他不傻,知道这样做只会无用功,他必有后招。”
后卿意外看了她一眼,见她秀郦的眉目平静如斯,如同不可动摇的巍巅山岳,有一种瑰丽的冷魄。
他眯了眯眼,莫名感到一种心悸,像莫种不可捉摸的事情忽然来到面前,令他难以理解与心动。
他取下帽檐,颔首:“你确也了解他,他只是在这里利用这些士兵吸引住守城甲士的全部目光,他还会另找其它进入的入口。”
还有别的入口?
陈白起忽然想起一事,她道:“倘是,他进攻了进来,在北外巷子内既找不到那群施祸捣乱的暴徒,也……”也寻不到“陈蓉”的话……
后卿似乎猜到她的未尽之语,他抚了抚领间的黑色毛翎,语调轻悠地接下了她的话:“那恐怕这里面的人……都难活了。”
陈白起此到此话,脸色终于变了。
想到之前孟尝君对付那些邪师的手段,若他真认为这北外巷子的人与这群暴徒有关,必不会心慈手软,况且在漕城的黑墙隔绝之中,秘密布满着这样多的兵力驻守,本身便是一件既可疑又可怕的事。
孟尝君有着极大的野心跟魄力,若是他想想完全收服漕城入囊中,必然不会让这里面留下任何一个可能产生威胁的隐患。
所以……北外巷子的那些人,那些异于常人模样的人,能在孟尝君军踏之下活着的概率有多少?
陈白起抿紧了嘴唇,心绪沉伏不定。
为什么?
她不懂,为什么蔡国要让这群暴徒藏进北外巷子里来,而北外巷子的人为什么又肯接纳他们,难不成……这两者真的早就勾搭在了一起?
可这样也有很多地方讲不通,这北外巷子的人与孟尝君到底有何深仇大恨,需要与别国的狼子野心一同联手不惜铤而走险来对付孟尝君?
如今蔡国的人早已撤退离开,单单留下这样一个烂摊子给北外巷子的人,北外巷子的人不过一群普通人,甚至他们比一般人更孱弱无力,他们拿什么来应付这一切?
他们到底是一早便预料到了,还是其实他们也是被人给利诱欺骗……
还有就是后卿,他为什么能够这样轻易地在北外巷子内自由出入?
“不过,最后到底鹿死谁手,却还不一定呢。”
耳边,后卿忽然故作神秘密的轻语轻吟令陈白起回过神来。
陈白起从他的笑容中看到了未知的危险,一种不祥的预感。
蓦地,电光火石之间陈白起想通了一件事情。
“蔡国与赵国的人根本没有彻底撤离吧,这些甲士,这些虽然瞧不出来历,却经过长期训练过的甲士,这些守护着北外巷子的人,其实最有可能是他们留下来的人……”
陈白起又想起当初那群暴徒与后卿他们都共同待在那个营地里,那些暴徒对后卿他们的态度很奇怪,既不迎合也无排斥,就像……就像彼此之间早已达成某种平衡的关系,互不干涉,各取所利。
她觉得或许她一开始便猜错了:“而你其实与北外巷子并无干系吧,你能够待在北外巷子,皆是因为蔡、赵的关系,你与他们是否已达成了一项什么秘密协议。”
因为自她来到北外巷子之后,他白日便甚少出现,甚至她都不曾见过他一面,他与他的人从不与北外巷子的人接触,就像是画地为牢,安安静静地待在营地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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